河口区码头的主要功能设施全由新水家族建造与控制。
这是七天后,新水家族大发慈悲,叫所有酒馆庆祝秩父号的返航,开放免费的酒水,使得整个码头热闹至极。螺泥所在的那个酒馆里到处漂着烟气与酒水的味道,人之吵闹打骂的声音。无数人影,无数颜色,在各不相同的荧火灯光里混杂交织,仿佛一片可怕又暧昧的云雾。
许许多多举着新式的玻璃杯或者老式的木桶杯的手影在这迷蒙的光雾里,在杯子相撞时,犹如触须一般互相缠结。
然后笑声、骂声、酒闹声、呵斥声一时迸发,连绵不断。
三个可怜的男孩在这氛围里格格不入。杯子落在桌面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然后四面八方的喝醉的大人不停地就向这三个“腿毛也没长、胡子也没怎么长的小家伙”发出邀请,叫他们一起加入这场新水家族全场免费的狂欢。说完了,他们发出一连串的打嗝声。
洪沙有些意动。
“是免费的。”
人群缝里,到处是喷溅出来的酒气与口水。顾川又害怕又恶心地、勉强把这两人拉走了。
“反正是免费的,不如弄点回去吃吃呗。”
洪沙有些惦记。
顾川不置可否,只道: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哩!何况我们今天过来是有正事的,你可别忘了我们不是来加入他们的,是想要另谋出路的。”
螺泥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他不高,身材瘦削,两只灰眼睛,前额宽阔,在村子里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如今则像是一块被大水冲刷的石子,在几个主要的酒桌上被带来带去、撞来撞去地敬酒与来回。
这场免费的酒席自然属秩父号上原本的船员水手最为尊贵、得享最好的服务,只是这些人群同样纠缠深陷,觥筹交错,往来笑声,与外面的桌子上的人并无区别。
带着螺泥的人是他的师父。要是他喝得不好,那他的师父可就也要在自己的朋友面前丢脸啦!所以他是非要喝好喝多不可的。结果这初来乍到的少年人便胜酒力,而满面通红。他结结巴巴地想要拒绝继续喝,却又不那么敢,于是就一直陪着陪着,直感觉自己脑袋里有股迷醉的气叫他难受得不得了,又好像有些昏迷般的舒服。
顾川不在乎那些周边醉醺醺吹牛打诨的人,只拍了拍螺泥的肩膀,叫螺泥一惊。
既然有儿时的朋友来找螺泥,螺泥也顺势脱身,随着顾川来到酒馆外。
四个年轻人穿着简单的衣服,坐在喧闹的酒馆外。
那时天色阴沉,从水上的风把人脑袋一吹,就叫脑袋凉下来许多,他一个愣神,眼角居然泛出几滴晶莹的眼泪来:
“妈呀……都这么晚了。”
河岸接了杯热水给螺泥,螺泥道谢后,便小心地问顾川:
“川哥呀,是有什么事情啊?”
他和顾川不熟,是学着卵石的称呼叫顾川的。
顾川半真半假地说出他的企图。
结果就说得弯弯绕绕,螺泥听得迷迷糊糊,只在最后勉强捕捉到顾川的意思:
“川哥,你的意思是你想创一次业?”
螺泥在夜风中抬头,惊异地望着这个村子里行动一直古怪的男孩。在螺泥的印象里,顾川偶尔也会说出一些听不懂的话,可是和落日城里给他的惊奇相比也算不得什么了。
创业是近几年来,落日城开始流行的概念。
“就像那些组织探索队挖掘奇物的人一样吗?”
螺泥问道。
原本奇物并不值钱。结果最近两次黄昏战争期间,内城的富豪家族们出重金求奇物。于是就有人自己租艘船到水中央,或dú • lì组织队伍到深山老林去寻找能够一夜暴富的新奇物,美名为其为创业。
夜色极深,天地之上盘旋的云,好像纠结的漩涡一样,把所有地上的影子都覆盖了。酒馆里吵闹的声音都在远去。而自然界里,呼啸的风声和抑郁的水声,则澎湃地、可怕地更响了。
顾川说:
“不一样,但也差不多,我们不依靠任何厂子,就靠我们自己。”
螺泥扑哧一声就笑了:
“什么叫做不一样,但也差不多啊。那到底是一样还是不一样呢?”
“嗯,有很大风险,但也有很大收益,如果做成了,也许能一下子成为落日城的人上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