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讷讷地、讷讷地答好。
“好呀……”
塔灰说。
于是直到了第二天行将拜访冕下的日子,顾川也没有再见到塔灰。他问那位侍女,那位侍女匆匆离去,回来时面色有异:
“您的那位公民朋友如今正在受他的故友、一位刑务司大人的召见,他托我转告您,您不必担心他,等您回来时,他一定会赶来与您再见面的。”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拜访冕下?”
侍女答道:
“已经到准备的时间了,您在等待一刻钟,就需要前往中央禁令宫,等待冕下的召见。”
顾川闻言,扯了扯自己衬衣的翻领,从容不迫地说道:
“我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于是车队再度上了路。
顾川也不坐车,单单坐在车外,凝望天色。
那永恒的落日啊,就在那天际线上继续长存不变,为这世间一切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火色光彩。顾川见到远处的晷塔直插天上,穿过日影,是这丹红太阳中的一根笔直的粗黑线。
波折不已的太阳,与永恒的暮色,使内城千百怪形怪样的建筑一同拉出上百道的倒影来。水是铁青色的,而灰羽的鸟儿则在发射耀眼的光华。所有刻在建筑上的眼睛的符号好像都在发亮。
落日城永远温度适宜的风吹得顾川舒适,他抬起头,在侍女的指点中,这才看到了那中央禁令宫的存在。
坐落于晷塔之前,坐落于永恒的落日之下,底座是正方形的,整体犹如金字塔,但其表面并不平整,有落差,便像阶梯,是从底下一直抵达顶上的阶梯。
其顶上,也不是金字塔的尖,而是方方正正的神殿般的建筑物。
它的高度已数不尽,可能有三十层或四十层。
它的广度也不能轻言,顾川类比一下,恐怕要将议事会几十个圆球建筑加一起,恐怕才能与这“金字塔”匹敌。
而它就在暮光下,影影绰绰,仿佛底部已经消失在了那犹如旷野般无边无际的黑暗的众多的影子之中。只剩下顶上的正方形的神殿似血鲜红。
“那就是中央禁令宫吗?”
顾川喃喃道。
只存在于边民口中的宫殿,却从未有人见过。纵使是德先生的资料里,也未提起禁令宫是什么时候修建的,只知道禁令宫是落日城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居住之地。
领路的侍女说:
“是的,大人,这就是冕下所居住的宫殿,还请你千万理智。”
这话奇怪。
顾川佯装气恼:
“我对冕下无限敬仰,对落日城的荣光无限爱戴,断不用你来说这点。”
侍女摇了摇头,客气地说:
“我倒不是怀疑大人对落日城、对冕下的拳拳之心,只是大人的觐见,未曾学过、修习过一套礼仪,难免会有偶然冒犯的地方。”
顾川需要提前到的,而冕下不必提前到。
一进中央禁令宫,便见三条廊道通向其里。所有房间与通道的墙壁之上均刻有浮雕。顾川默记,走了一百米,浮雕没有重复的部分,再一百米浮雕也没有重复的部分,再再一百米,到了等候室,等候室内同样刻满诸多怪异的浮雕,也没有错。
其中有落日城倚傍的山川,有日照大河,有落日城外不尽其数的乡村,也有落日城和落日城中人。
而且,这些是分时间的。有的是现在,有的明显可以看到是上百个节气前黄昏战争的时候,也有的顾川光靠德先生速成的历史知识已经看不出来了,只懵懵懂懂,意识到这是落日城历史的留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