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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陷入迷惘,万千质问汇入她的双耳,顿时头疼欲裂。回过神时,她已站在那尘烟未散的深坑里,还将那颗蛋抱了起来。
沉甸甸一颗蛋,长得着实好看,蛋壳似乎很是通透,却看不见内里,其上流光遍布。
也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颗蛋她不能要,她似乎与这蛋该是两路的。
要不得,要不得。
她手一松,那蛋便跌回了坑里,咚隆一声,蛋壳上未现裂痕,底下的泥地却被砸得又往下陷了点儿。
这蛋滚了两下便停住了,壳上仍是流光奕奕的,也不知里边是不是完好无损。
渚幽垂目看了好一阵,心里直打鼓,几番又想将其重新捧起,所幸忍住了。
也不知怎的,天色骤然变暗,她双耳边响起嗡的一声,如闻钟鸣。仰头时只见天穹上紫电相交,似有暴雨将倾。
只一眨眼,本还亮堂堂的凡间顿时昏暗一片,如夜色笼罩。
渚幽被那雷鸣震得心一紧,未再多看这蛋一眼,慌忙转身走远,竟觉得这轰隆雷鸣像是龙吟一般。
神龙大怒,则天降大雨。
她走远后,仍旧记挂着那被她又摔了一下的蛋,她本是九天朱凰,应当是不知被舍弃是何种失落无援。可如今,心头上像是被挖空了一块,那沮丧在她胸膛下兴风作浪着。
她似是亲身经历过这等彷徨无助,似是也曾像这颗蛋一般,本该被捧在掌心,却被摔下凡尘。
怎会如此,她似乎不该知道这拊心泣血的悲恸。
可那要如何是好,渚幽魂不守舍一般,漫无目的地走着,心道难道要回头去将那颗蛋捡回来吗。
心底一边在想,该捡回来,一边都在叫嚷着,要离它远些。
渚幽在山中赤着脚跑着,身上未沾到丁点泥腥,那红裙呼啦一声掀起,恰似翻涌的红浪。
她寻了个地方避雨,心知这一身翎羽若是湿透,可就不好过了。慌忙中,她瞧见了个无人的寺庙,刚踏入屋檐之下时,倾盆大雨哗哗落下。
那豆大的雨滴噼啪乱砸着,似要将顶上这瓦片全数敲碎。地面泥泞一片,泥水溅得到处皆是。
远处的泥泞中,似有个什么东西滚了过来。
那物什沾满了污泥,可身上流光未掩,像团山间鬼火。
它时停时动,好像长了腿和眼,途中竟还虚晃了一下,险些撞上了陈旧的廊柱,骨碌几下才滚至她跟前。
不巧,竟又是这颗蛋。
渚幽垂头看它,心里五味杂陈,她明明还在犹豫不决,还因舍弃这蛋而觉得心如遭割据,没想到——
这蛋自己跟来了。
也不知这蛋是不是生了灵智,可一颗蛋又怎生得了灵智?
她一动不动地站着,那蛋也一动不动,似是在同她对峙一般。
“你待如何?”
问完后,她竟觉得窘迫,这么颗蛋哪会说话,她还能盼这蛋予她回应不成?
过了一阵,渚幽腰一弯便将这颗蛋捧了起来,琢磨着是不是丹穴山上那些鸟雀用来寻她的伎俩。
她不愿回去,却又不大想将这蛋又舍下一次,干脆施了点儿术法,让这蛋跟着她一块儿在凡间销声匿迹。
在术法已成之时,她还默默想着,她定不是出于怜惜,不过是忧心丹穴山上的鸟借由这蛋将她找着罢了。
捧着这蛋时,她的双掌也沾上了寒意,这蛋活像是从极寒之地来的。
雨水未歇,却在转瞬间似乎变小了点儿。
渚幽迷迷蒙蒙地想着,她先前明明连飞都飞不得,如今怎还施得出术法了?
思绪混乱一片,她心底竟涌上困惑,她究竟是不是九天朱凰,这一切究竟是真是假?
理不清,越想越是头晕目眩。
这颗蛋被她捧起之后便变得十分安分,一时间,就连天穹上密布的乌云也散开了点儿,雷鸣声也不是那么震耳了。
她转身步入庙中,坐在了草席上,还将那蛋搁在了一边,侧目看了好一阵。
这蛋中不似有灵,如此又哪来的灵智?
可偏偏这颗蛋上又未附有旁人施加的术法,总不会是旁人令它动,它才能动。
渚幽目不转睛地看它,就想看看这蛋在玩什么花样。
她敛目正欲凝神之时,忽觉怀中一沉,一睁眼,便看见这蛋躺在她怀中,一副赶不跑的模样。
这大概是有灵智的吧,若非如此,又怎知道在她闭眼的时候往她怀里撞?
可为何偏偏缠上她了?渚幽分外不解。
她仍旧觉得这蛋带不得,似是这蛋与她互有亏欠,结了梁子一般。
带不得便不会带,次日一早,暴雨已停,她忙不迭离开,还将那颗蛋给遗在了庙里的草席上。
没想到这一走,惊雷乍起,本澄蓝一片的天又是乌云密布,这雨来得可真是凑巧,瓢泼落下,一刻未缓。
雨横风狂,鸟雀皆皆藏了起来,山中走兽也未再冒头。
可偏偏那颗蛋未肯放过她,冒着雨竟又跟了过来,在泥地里打滚的模样似在撒泼一般,沾了满身污浊便往她脚上撞。
她那细瘦的脚踝原本素白一片,硬生生沾上了几个泥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