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情地把因为恐惧自己而缩紧的双壳撬开,把躲在里头的生物拽出来,然后把两片厚实的壳抗回长留的位置,接着,他就把不在状态的鱼往壳里一塞:“你在这里等我,如果过了三天我还没回来,你就先走。”
因为不放心,燕遥知还拽了许多海草礁石来掩饰贝壳,待布置好了一切,他才放心地往先前长留给指出来的方向继续前进。
就像前一段日子一样,燕遥知路过的地方没有半条鱼经过,水里安静得骇人,渐渐地,他看见一些鲛人盖在海底的房屋,这些屋子宛如堆砌的珍珠一样,一个挨一个地列在大洋深处,鲛人们用会发光的矿物植物来装点,屋檐上挂着长串的珍珠。
燕遥知还记得,鲛人们因为自家可以泣泪成珠,就有个把小鲛人哭出来的珍珠都收藏起来,等他长大了再做成各种饰品送给他的习惯,那个把他的棺材拖回地里埋起来,因此成了海底最大一个农庄庄主的鲛人小时候就是个爱哭鬼,他的家和农庄里挂满了珍珠的帘子,每次亲朋过来,都要指着那些见证了时光的珠串大声笑话他。
他继续往里游。
精致明亮的屋舍空空荡荡,珠串随着水流摇摇曳曳。
鲛人们没有关门的习惯,因此每一座屋舍都只有一个精心装饰过的门框,他们总是手里拿着琴和海螺,朝每一条从自己家门口的鲛人打招呼,或者为到处玩耍的小鲛人送上一朵花,一条鱼在海王的庇护之下,这群天生美丽的生物只需要随心所欲地去过自己想要过的日子,其他的一切都不用操心。
作为一只僵尸,燕遥知表示自己也很向往这样jsg的生活。
在旧世界,他这只异于人类的生物被妥善地安排,供职于医院的太平间里,见不到太多活人,就最大程度上地避免了激发他的凶性;而在工资之外的员工福利是能喝上最新鲜的,生机还没有散去的血浆,食堂的阿姨觉得他可怜,还会时不时做个血旺血肠什么的给他解馋。
哪里像如今。
因为害怕抑制不住凶性大开杀戒而远离人群,拒绝人血,忍受着日复一日的饥饿,肢体也渐渐变得僵硬麻木
他曾经连部落民捕猎的异兽血也不敢沾,只因那时的他心性远没现在的坚定,一个不小心就会成为把尚且弱小的人类文明毁灭的凶手。
鲛人的城市曾经遍布整个海底,而长留岛附近的建筑没那么庞大,但也比现在陆地上的人类部落要壮观许多。
在城郭的最中间,是鲛人们供奉海王的神殿。
空荡荡的城市依旧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气味,但曾经死在这里的鲛人已经没有踪迹。
燕遥知感受不到丝毫的生机存在,除了
长留曾说过的,在他们岛屿旁边沉睡了很久很久的巨兽“山”。
燕遥知在城里转了一圈,没找到什么线索,海神殿里也没什么响动,但他直觉那里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暂时先放弃探索神殿,转而朝着浮在海里的那一团庞大无比的生机游过去。
这一只“山”比先前他们遇到的那一只更加巨大,也更加古旧,他的身躯上有许多发白的伤痕,鳞片的缝隙里生长着一缕缕头发一样的,墨绿的海草,而在他脊背的尖刺里堆满了小生物褪下来的壳,那些壳已经很有些年纪,紧紧粘连在一起,变成了石头一样的东西。
他果然睡得很久了。
燕遥知找到了“山”的头颅,把自己的手贴上去,起先他什么都没有听到,耳边依旧是水下暗流的响动,但渐渐地,燕遥知耳里响起来一阵规律的鼾声。
燕遥知:
睡得真香啊,睡眠质量一定很好吧,好羡慕哇。
距离海王消失,到现在也已经又过了数万年。
在遇见长留之前,燕遥知甚至都怀疑过鲛人已经灭绝,完全没能想到他们还留下来了一支繁衍至今。
作为鲛人的末裔,长留年纪太小,对族中的历史一知半解,但这头“山”就不一定了,他既然和鲛人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想必,能从他口中撬出不少有用的东西来。
可是。
怎么才能唤醒他呢?
燕遥知挠挠头,双眼变得猩红,尖牙也慢慢地长长,一股令所有活着的生灵都会感觉到不适的冰冷死寂瞬间爆发开来。
‘唔?’
燕遥知瞪着通红的双眼盯着“山”巨大的眼皮。
他知道自己身为死物注定会被活物讨厌,但管他呢,讨厌还是喜欢的,在关键时刻能用上就行了。
‘又来了大、大人那东西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