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一直下到了天明,但雨停后却是个晴日。乔琬不知的是,司礼监里的谷公公确实差点看不到新一日的朝阳。
“多谢殿下走这一趟。”裴知垂首,将太子送至班房门外。
昨夜的雨从檐上落下,点滴在空阶之上,一片簌簌之声。
太子道:“正是孤莽撞查案,才害得谷伴伴遭此无妄之灾。如今眼见着番僧就要落网,需记得给谷伴伴妥帖治着这棒疮伤,父亲还要问话呢。”
太子方才看过遭了廷杖的谷公公,这才出了逼仄的司礼监班房。没想到那正值壮年的谷公公此时还未昏死过去,也可能是司礼监的内侍面对往昔的主管不敢下狠手。
总之原本阖着眼、没有多少进气的谷公公,竭力喊道:“多谢太子恩典。”
裴知抬眼,只见太子的侧脸映着晨光,那往日总如春风和煦的面孔上却无甚表情。
谷廷仁生怕裴知不肯给他上药,又提起仅存的一口气喊道:“多谢太子殿下恩典!”
太子这才走到门边:“伴伴好生将养着,孤定查清此事,还伴伴一个清白。”
“老奴不敢,”谷廷仁哭道,“只求太子殿下查清此事,好叫老奴死个明白。”
太子答道:“伴伴且放宽心,父亲自有明断。”
裴知不愿再听这老货号丧,他再次送贵客道:“奴婢定会照顾好谷公公,殿下放心。”
太子见他明白,便不再多言。
白公公撑着伞,小心地送太子上了肩舆。回头时,见裴知还在廊下行着礼,心中不禁有些惋惜。
“你瞧他做什么?”太子问。
白公公紧跟着肩舆,小声道:“奴婢觉得可惜了,殿下若不走这一遭,谷廷仁今日就能破席卷着出宫去了。”
“还不是时候,他还有用处,”太子迎着初升的朝阳,微微眯起眼睛,“况且把了解的人留在那里,不是更好些么?”
白公公点头应是,又道:“今日之后,谷廷仁要敢再说殿下一句不是,诸天神佛都饶不了他。”
当今天子尚道,但民间佛家信徒也多,玉京就有好几座佛国宝刹,番僧往来是极正常,朝廷并不遏制。如今百姓只当是番僧说了什么不敬之言,或是当真有什么通敌之举。
不过二三日,又有人发现香市许多西域异香被收缴,这才慌了起来。官府只道是查出了一些混卖的西域假香,至此渐与前世相同,家家户户都只用自家的香篆,或是些陈年的香品。
又过了些日子,听闻金鳞卫把尚在玉京的番僧与西域商人都抓了起来问话,想来事情探查得还算顺利。
天气逐渐入暑,长春宫驳了侯府请安的折子,也依着之前所言,赐下了荔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