禧妃又瞪她,心想忍一忍吧,谁叫太子偏偏喜欢这个笨丫头。
“皇后在宫中不容易。”她耐心的提点,“这三年,她一路怎么过来的,我看得一清二楚。皇后之所以举步维艰,还不是因为没个依靠?你的父亲,南康侯,他自是一位品行高洁的温良之人,可他对皇后的助益,实在有限。”
她顿了顿,体贴的问:“你听的懂吗?”
明容梦呓似的说:“娘娘,我没有偷偷睡觉。”
长乐在旁听见,嘴角扬起。
禧妃气得砰砰砰拍了三下桌面。
明容惊醒,下意识地抹了抹嘴角,没流口水。
“不准打瞌睡!”禧妃恨恨的道,“给我精神点儿,我说的可是头等重要的大事!”
“哦。”
禧妃深吸一口气,不耐烦再拐弯抹角,直接道:“皇后比谁都需要太子站在她这一边。太子既然对你有意,你就该挺身而出,义不容辞地负担起拉拢太子的责任。那是你唯一能做的事,也是你为人子女应尽的义务!”
明容的脑袋里像有一片沉重的云,禧妃拍桌子,云散开一些,如今又聚拢,压了下来,压得她睁不开眼。
她昏昏欲睡,茫茫然的,“太子对我没意思啊。”
“你这丫头怎么不开窍!”禧妃急道,“你不知太子的为人,他若对你无心,你这辈子连东宫的门都进不去——不说别的,就说宫里的这些小丫头,哪个能有你的待遇?太子的偏心如此明显,人尽皆知,就你不知,你什么眼神啊!”
“我的视力,眼神特别好。”
“……”
禧妃又拍桌子。
明容再一次惊醒。
禧妃咬牙,“金璃,你站过来,撑开那丫头的眼皮,不准她睡觉!还有你——”她指着明容,“不准噘嘴!”
明容两只手捂住嘴。
“你把太子气吐血,还好太子对你正火热,不与你计较。否则,你害了皇后,害了你爹娘,也害了你自己!”禧妃斥责,“你以为投靠燕王能得什么好处?你再和燕王亲近一些,玉贵妃一旦知晓,第一个不放过你!”
“我没想投靠燕王。”
“这就对了——”
“我只想过投靠赵检。”
“……”
禧妃瞠目结舌,半天没反应。
长乐又笑。
良久,禧妃总算回神,抬手狠掐明容的脸,“笨蛋!笨蛋!天底下怎么有你这样的笨丫头!投靠赵检?投靠一个庶民?一个有今日没明日的庶人?你怎么不干脆去投胎呢!你自己活腻了寻死,可别连累本宫的长乐!”
明容吃痛,委屈地扁嘴。
禧妃厉声道:“不准哭!”
“我没有哭。”明容吸了吸鼻子,低声说,“娘娘,你不要掐我。”
“那你放聪明点!”禧妃用力一戳她的额头,“本宫真想撬开你的脑壳,看看里头装的是不是浆糊!跟你说话,真是比对牛弹琴都累。我认真劝导你,你好像听不懂。你说的,有的我听不懂,有的我听懂了恨不得听不懂。”
她一会儿捏捏明容的脸,一会儿又摇晃她,心急如焚,“你的脑袋瓜有没有被门夹过?你该不会真是个傻的吧?”
明容往后缩。
禧妃长叹一声,独自生闷气。
四周安静。
明容起初还精神,过了好长时间,没人说话,她又开始困倦。
“……怎么办啊。”禧妃瞥她一眼,顿觉生无可恋,又对女儿愤愤道,“你选的好伴读!”
“是挺好的。”长乐说。
禧妃不住地叹气。
她转过头,见金璃尽责地撑开明容无神的双眼,那小丫头的脑袋却一点一点的,竟然睁着眼睛也能睡着。
她快抓狂了。
“明容!”禧妃大声道。
女孩揉揉干涩的眼睛。
禧妃冷着脸,“本宫说了叫你不准哭。”
“我没有哭啊。”
“那你眼睛里的水是什么?”
“想打哈欠,一直忍一直忍,忍出的眼泪。”
“……”
禧妃无语。
长乐说的对,明容是真傻,装都装不出来的傻。
她跟傻瓜置什么气呢?
“明天一早,你陪我去东宫。”禧妃打定主意,“当着太子的面,你看我眼色行事,我说什么,你跟着点头应和,没我允许,不准擅自开口。”
*
掌灯时分。
赵巽推门进来,唤了声:“四哥。”
没有回应。
他挑眉。
窗下的榻上放了一张矮几,赵秀和赵枕河分别坐在两头,正在斗牌。
赵巽加重语气:“四哥!”
“稀客。”赵秀不冷不热的回了句。
赵巽无语。
今天老是听见别人称他为稀客,早上老三说,这会儿四哥说。
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什么稀罕?
赵巽:“我不天天来吗?”
赵枕河:“这两天,王爷一到白天就找不着人,晚上才见你。”
赵巽:“我在京郊的宅子。”
赵秀肩膀上披着厚重的氅衣,低低咳嗽几声,丢出一张牌,“只去了玉家私宅?”
“……你们以前也不管我去哪儿,今天问东问西的。”
赵秀又丢出一张牌。
他手里只剩下两张牌,其中一张画着一只人脸包子——面无表情,高高扬起脑袋,用鼻孔看人。
明容眼里的他,就是这般自负。
他也确实瞧不上世间多数人。
可明容自己就很了不起么?
她正视所有人,只瞧不起他,只对他心存偏见。
他们半斤八两。
赵巽问:“四哥,你今日可觉得好些了?”
赵秀不答。
赵枕河替他回道:“何竺去过一趟将军府,拿来了灵药。”
“哦,那不会有什么大碍。”赵巽点头。
赵秀目光淡扫,“你希望我有什么大碍?”
赵巽微怔,皱眉道:“四哥,你说话夹枪带棒,我哪里惹到你?”
“你今早去文华殿。”
“一时兴起。”
“我叫你去听课,你不去。明容一说,你跑得倒快。”
“我不是因为她叫我去我才——”赵巽突然止住,不悦,“你套我话?”
赵秀冷笑:“你的那点心思还用的着下套?闭上眼都能猜出来!”
他丢出一张小王,紧接着跟一张包子三。
赵枕河鼓掌,“殿下牌技精湛,微臣自愧不如。”
赵巽抱起双手,剑眉紧拧,神情烦躁,“对,我是去找明容,你说过不讨厌她。”
赵秀冷冷道:“那你做贼心虚,掩饰什么?”
“你先阴阳怪气!”赵巽道,“每次一提起明容,你就阴阳怪气。你生病,我不想你多心,才不说。”
“我真得谢谢你。”
赵巽火大,“看吧,你又来!”
赵枕河打圆场,“有话好说,亲兄弟,别为一点小事伤和气。”
僵持半天,赵秀生硬的问:“明容在你面前,都说我什么?”
赵巽生硬的答:“很少提起你——”他停顿一下,“她有问我,为何听你的话。”
他们谁也不看谁。
许久。
赵秀收拢桌上的牌,慢慢道:“那你怎么回答?”
赵巽默然片刻,语气冰冷:“……替你说了几句好话。”
赵秀斜睨他,“她听进去了么?”
“不知道。”赵巽回忆,声音仍紧绷着,硬邦邦的:“她只说,想给家里的狗写封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