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秀:“嗯,他是草包。”
明容想也不想,便为父亲争辩:“他不是草包,我爹可厉害了!”
她其实并不认为自己的父亲当真厉害,可她总要在外人面前护着他的。
“南康侯是一只聪明的草包,比纯粹的废物更可恨。”赵秀冷冷道,“因为聪明,所以明哲保身,混吃等死。他还不犯错,犯了错倒好,抓住把柄就能名正言顺的杀他,省的白拿俸禄,浪费国库的银子。”
“你,你……啊呀!”明容气得咬牙切齿,“你这么聪明,这么有本事,还娶什么草包的女儿?逻辑不通,都是你乱说的。”
赵秀沉默。
半晌,他望一眼窗外的流云,很快又收回视线,重新在她脸上定格。
“明容,你常在院子里飞的破纸鸢,记得吗?”
“那是我的宝贝纸鸢,才不破。”
“我就是那只纸鸢。”
明容一怔。
赵秀眉眼冷淡,沉声道:“牵着我的线绳,一根在父皇手里,一根在叶家。他们都怕线断了,我飞向长空。”
明容想了又想,说:“不懂。”
心中却忐忑,太子说的这些话,貌似不是她能听的。
果然,少年道:“敢说出去,我与你同归于尽。”
明容:“……”
赵秀微笑。
他有足够的耐心。
明容来东宫一年,他不曾戳穿她的神女身份,他甚至忍住冲动的**,没有问她狮子王的结局。
他在等。
他每透露一点自己的秘密,明容便成了他的共犯。秘密换秘密,他的把柄交给她,她的警惕心才会放下。
人都是如此。
如今,是时候了。
赵秀唤她:“明小容,过来。”
明容:“都说了不准这么叫我。”
她坐到他的榻上,与他相隔一张矮几。
赵秀散漫的问:“会讲故事吗?”
明容一愣。
赵秀又道:“这日子闷的很,你讲故事给我听。”
明容不仅会讲故事,还很擅长。
她抿一口茶,打算讲泰坦尼克号的凄美爱情,郑重开口:“从前,有一个陆姑娘——”
“不想听人。”赵秀道,“想听飞禽走兽。”
明容好笑。
这人早熟到变态,思维模式宛如历尽沧桑的老者。原来,终究保留了几分同龄人的天真童心。
她双手撑在矮几上,捧着脸蛋,“从前有一只乌龟和一只兔子——”
赵秀又打断:“不听乌龟。”
他可真挑剔。
明容深吸一口气:“从前,有一个叫武松的汉子——”
“都说了不听人。”赵秀恹恹的道。
“这故事的全名叫武松打老虎,不仅有汉子,还有大老虎。”
“不听。”
“……那你到底想听什么啊!”
赵秀沉默,仿佛在思考,好一会儿,才道:“狮子。”
明容从善如流,“从前有一个草原王国……”
赵秀眼底浮起浅淡的笑意。
很快,他发现,明容讲故事不太严谨,还带自己创作的。
辛巴失去父王,在草原上流浪,明容完全凭想象,形容废太子小狮子有多可怜。
它到处受气,鬣狗抢它的食物。它吃不饱肚子,下雨的深夜思念母亲,还做噩梦,梦见母亲被刀疤叔叔欺负,吓醒了,便泪流满面地抱紧野猪彭彭……
辛巴遇见青梅竹马的母狮子,明容又声情并茂的现场编撰,说那母狮子有多美貌,辛巴一眼看见她,便被她矫健的身姿和明亮的大眼睛吸引。
可辛巴是一只流浪雄狮,和地主狮王相比毫无优势。它想拥抱暗恋的对象,都怕被嫌弃。
它担心自己没有领地,鬃毛不如别的雄狮茂密。
它内心煎熬,越煎熬,越自卑。
赵秀想听的是结局。
明容着重描述的却是辛巴的坎坷情路,有很多甚至是她凭空臆想出来的。
终于说到结局,赵巽来了。
他撞上赵枕河,便要求与对方过招。
赵枕河道:“我不善武术。”
赵巽说:“玩玩,点到为止。”
两人在院子里打斗,很影响赵秀的心情。
吵死了。
还好,狮子王的结局圆满。
辛巴成功复仇,解救了它的母亲,与青梅小狮子成亲,终成一代雄主。
赵秀十分满意。
他侧眸。
明容正望着窗外,聚精会神。
院中风声鹤唳,赵巽与赵枕河缠斗,兵刃相交,你追我赶。
赵秀仍凝视着明容,又因为明容的注意力总不在他身上,而不悦。
他说:“瞧,彭彭。”
“嗯?”明容回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见正从屋顶上俯冲而下的赵巽。她忍不住笑道:“你说七哥是疣猪,当心我告诉他!”
赵秀眼皮都不抬一下,懒懒的,又道:“丁满。”
明容失笑:“七哥是彭彭,赵枕河是丁满,你呢,你是辛巴吗?”她摇摇头,“圣上春秋鼎盛,你的储君之位也安稳。故事只是故事,不能当真。”
赵秀沉默一瞬,再启唇,语气极淡:“……七哥叫的倒顺口。”
“喊习惯了。”
“你又不是他妹妹。”
“我是你的表妹,就是他的表妹。”
赵秀的目光凝在她脸上,望进她眼底。他忽然一笑,柔声道:“把他当成哥哥?”
“当然。”明容回答,不假思索,“不然还能当什么?”
“……也对。”
赵秀的笑意渐深。
明容一根筋,对于男女之情,远比同龄的小姑娘迟钝。
这傻丫头一声声哥哥叫着,老七在她眼里,就真的成了哥哥,盖棺定论。
——正合他意。
小神女可以不喜欢他,甚至可以不疼他,但是她必须留在他身边,哪儿都不能去,自然也不能嫁给别人,七弟都不行。
人生无常,将来的事有太多变数。
只一件,炽烈如信仰,他奉为圭臬。
他和明容,他们未必做夫妻,却一定生死不离。
她不能把他丢在黑暗中。
赵秀抬手,为少女理了理鬓边的碎发。
“老七是一个好哥哥。”
他慢慢的,认真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