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此。
无数念头不受控制地一股脑涌入心头,让你本就慌乱的内心变得更加乱糟糟。
仿佛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唯一能清晰感受到的,就是你仿佛塞了块大石头的喉咙,滞涩生疼,滚烫的湿意浸透长睫,一点点洇湿面前的衣物。
然后,你就感觉有人轻抚着你后脑勺。
——是宿傩。
意识到这一点后,无数情绪以翻江倒海之势,顷刻间冲破巨石的阻挡,化作无尽的泪水倾泻而出。
你死死抱住他。
抓着他衣物的手指痉挛发抖,不停叫着他的名字:“宿傩、宿傩、宿傩……”
“怎么又把自己的人生过得乱七八糟?”
两面宿傩终究还是收了之前阴阳怪气的带刺模样。
他盘腿做在柔软的叠席上,将哭得情难自已的你抱在怀里,宰惯人的大手此刻显得异常温情,抚慰着你因为啜泣而颤抖的脊背,“每一次,都精准遇到人群中最糟糕的男人……你是被什么诅咒了吗?”
“……也、也没有非常乱七八糟。”
被他一眼看穿真相,你非常丢脸。
脑袋埋在他怀里不敢抬起头,却又不愿意丢了身为母亲的面子,只好揪着他衣襟,吸气缓解沙哑的喉咙,小声解释,“我已经做到了一个普通人能做到的最好的一切。只怪他们嘴上说爱我,却又不肯为了我真的去死,才会让我不得不面对杀不掉他们的苦恼。”
两面宿傩:“现在不拿着‘报应’糊弄自己,安慰自己只要坐稳高台,就能迟早能看到对方自取灭亡了?”
熟悉的话让你愣住。
很快,你就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并没有大人哄小孩子的羞愧之感,只是辩解的声音很小很小:“……并不是糊弄啊。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而我本来就已经活不长了,总不能再毫无顾忌地跟你说太多残酷黑暗的话,以至于把你养成偏激阴暗的性格。”
两面宿傩不出声地哼笑:“现在就可以了?”
你捏着他衣角擦擦眼泪。
从他怀里坐起身,偏过头,仔细端详着他的眉眼。
说实话。
你不太能通过外表判断他的年龄。
克系风的面容原本就跟普通人不太一样,又加之脸上没什么皱纹,体型健硕,身上关键部位肌肉意外紧实,只是比年轻人更深刻的轮廓,说他年过四十也不足为奇,可有的时候,看上去又像不足三十岁的青年。
“你已经长大了嘛。”
你望着他。
忍不住冲他笑。
原本还有些磕绊的话语,越说越流畅,“在我不在的时候,你已经长成了成熟稳重、能独当一面的大人。妈妈我啊,再也不用担心你会走歪路呢。”
两面宿傩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屈起右腿,手肘抵在膝盖上,暗红色的眼睛回视着你,似笑非笑:“歪路?如果按照你之前的预期,我应该是早就已经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歪路。”
“不,这不是歪路。”
你否定他的话。
伸手去摸他的脸,指腹不小心触碰到他脸上的小眼睛,粗硬修长的长睫划过指尖,痒痒的,“拥有力量,并将这份力量发挥到极致,不畏惧站在众生顶点,这本就是非一般人能达到的境界。你这样就很好,不被命令、不受掌控、不会受伤,还能过上自由自在、自我随性的生活……这本就是我对你的期望。”
成为诅咒之王,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当初你给他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他能沾沾诅咒之王的福气。
如今他真的成了诅咒之王,成为了那个天上地下唯他独尊的男人,你才不会因为儿子成了混沌邪恶的反派,就担忧的寝食难安。
“只要你过得好,我就安心了。”
你没再藏着掖着。
跟他说真心话,是如此自然。
根本不用担心自己说出激烈的话,会给他人生带来无法挽回的糟糕影响,“我从来不是公平正义的使者,无关紧要之人的死活,从来不在我的人生规划之内。”
“在刚刚离开你的那段时间,我最害怕的,就是你会过不好。无惨并不是合格的父亲,就算我算计了多情的源氏,让他多多怜爱你,可终究……他也不会像我爱你一样疼惜你……”
两面宿傩:“我还以为你早就将我抛之脑后,头也不回地地开启崭新的人生。”
你:“怎么可能?我一直都牵挂着你,从没有一刻忘记了你,只是……”
两面宿傩:“只是什么?”
你猛地回过神。
避开他的目光,摇了摇头,转而说起别的:“对了,我们分开多久了?”
两面宿傩四只眼睛盯你。
在把你看毛之前,慢慢咧开嘴笑了,没有深究的意思:“五十年。”
你略有吃惊:“这么久吗?看起来,你顶多四十出头,而且保养得非常好……说你三十岁也有人信呢。”
两面宿傩:“想知道我是怎么保养的吗?”
你:“啊?这还有秘诀吗?”
两面宿傩:“当然有。”
你来了兴趣:“是什么?”
两面宿傩:“在他们冒犯到我之前,就把他们统统宰了。”
你:“……”
沉默半晌,默默给他比了根大拇指。
行叭。
不愧是诅咒之王!
一般人还真学不来这个保养秘法。
你们闲聊着。
不知不觉,已然日影西斜。
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不需要额外命令,里梅恭敬的声音就从外面想起,得到允许后,将丰盛的晚膳逐一给你端过来,之后,又是规矩地行了一礼,才膝行退下。
里梅的超绝手艺让你享受得泪流满面。
好怀念啊!
是记忆里的美味!
正当你吃得高兴之时,突然想起不对劲之处,囫囵咽下嘴里炸物:“不应该啊……里梅她应该比你还大才对,怎么她还是少年模样?”
两面宿傩举止异常得体。
吃东西的速度不慢,但动作非常优雅。
一看就是接受过良好教养的。
闻言,他掀起眼睑,暗红色的眼珠散散睨过来:“咒法而已。”
你点点头。
不太懂这个。
在你的记忆里,咒术师的世界还没有结局。
剧情里各种伏笔啥的,身为打工人,你根本不愿意动脑子,爽过就完了,自然也就不知晓更深层次的内容。
不过——
“小心一个额头上有缝合线的男人。”
你拿着筷子,戳着面前的炸虾,“他非常危险。就算你已经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诅咒之王了,我也不想你跟危险离得太近。”
两面宿傩表情古怪了一瞬。
很快又恢复成漫不经心的模样,似笑非笑:“哦,他怎么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