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女士,需要饮料吗?”
空姐微微弯腰轻声问许心佑。
飞机已经起飞,机舱里灯光暗下来。
“要杯白开水谢谢。”许心佑声音很轻,没吵醒旁边已经睡着的安妈妈。
她们跟沈家约好大年初八也就是明天见面,她今天有工作到晚上才处理完,只能坐深夜的航班飞往北京。
飞机起飞没多久安妈妈就睡着了,许心佑有点累,问空姐要了杯白开水缓缓神。
她将安妈妈身上即将滑落的毯子给她往上提了提,盖住肩膀后,才伸手接过空姐递来的纸杯,点头微笑,“谢谢。”
许心佑抿了口白开水,捧着纸杯侧头朝窗外看过去。
眼下入目的是万家灯火光亮,在视野下凝聚起来缓缓流动,宛如地上的火红河流。
回想当初自己毅然决然从北京飞往上海陪安妈妈的那天,好像也是晚上。
她到医院的时候绒绒缩在床上小脑袋紧挨着安妈妈,像只受惊的小兽,谁都不愿意靠近。
而安妈妈坐在床边腰背挺直,苍白消瘦的手上一下一下扶着安绒绒的背,眼底满满的倦怠,就这还是坐的笔直,因为她对面站着的是安爸爸。
她轻易不愿意在人前示弱,尤其是这种时候。
安爸爸还在劝她不要冲动,“我妈已经知道错了,为什么还要离婚呢?再说咱俩离婚对绒绒也不好,你难道想让女儿在单亲家庭里长大吗?”
安妈妈已经解释的够多了,现在面对安爸爸一句话都不想说,也不想跟他在孩子面前争吵。
安爸爸就吃准安妈妈的这个顾忌,不厌其烦在她耳边劝,从早到晚。
许心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听见安爸爸开始把tā • mā • de错都归结于安妈妈不愿意生二胎时,才没忍住咬牙推门进来。
房门推开,房间里的两个大人一同朝她看过来。
跟许心佑关心担忧的视线对上,安妈妈眸光颤动,抿紧了唇搂着怀里的女儿,绷紧的腰背忽然松弛下来,轻声喊,“心佑。”
嗓音轻哑疲惫,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依赖。
许心佑心脏疼的一缩,深吸口气,二话没说抡起手里的手提包就往旁边安爸爸身上打,“你还是男人吗?你算什么丈夫,配得上绒绒喊你爸爸吗?”
“当初结婚时你怎么许的誓言,这才几年就全忘了?”许心佑气疯了,她替安妈妈委屈跟不值,“你看看这才几年你把她磋磨成什么样子了!你保护好她们母女了吗?”
“你现在是怎么有脸赖在这儿的,”许心佑手一伸,喘着气,指着门口的方向,“滚,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安爸爸不愿意走,捂着被打的胳膊,梗着脖子说,“这是我们的家事……”
“是不是家事离婚法庭上我的律师会告诉你,现在你走不走?”许心佑眼神幽深,像是盯住猎物的狐狸,表情危险,“我看在你跟阿莹最后的情分上劝你走,你要是不识好歹,别怪我有的是法子对付你。”
安莹是安妈妈的名字。
安爸爸嗫喏了半天,才垂头丧气的夹着尾巴离开。
他前脚刚出房门许心佑后脚就把门关上。
她手握着门把手深呼吸,刚才太用力了,现在指尖发麻无力。
调整好情绪,许心佑扭头转身朝安妈妈走过去,抬手弯腰轻轻抚了下安绒绒的脑袋。
安绒绒泪眼婆娑的看她,带着哭声软软的喊,“姨姨。”
许心佑对上她跟安妈妈有六分像的眼睛,眼眶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压住情绪,柔声说,“绒绒不怕,姨姨在呢,你好好休息,其他事情都交给姨姨了。”
她这话既是说给安绒绒听也是说给安妈妈听。
许心佑看向安妈妈,见她又瘦了不少,裙子宽松的挂在身上几乎撑不起来,心脏收缩发疼,胸口闷堵的难受,哑声说,“都交给我吧。”
安妈妈疲惫的依靠着安绒绒,侧脸贴在她柔软蓬松的头发上,垂眸伸手将指尖塞进许心佑垂在身侧的手心里,轻轻攥着她的手指,抬眼看她,神色温柔的轻嗯了一声。
许心佑心脏漏跳一拍,喉咙发干。
她一定不会绕过那个人渣!
连老婆女儿都保护不了,吃着女方福利还要逼她在家带孩子怀二胎,一口一个要生男孩传宗接代。
他几把是镶钻了吗?所以需要有人继承他的皇位?
安妈妈这么温柔的天使他都不知道好好对待。
许心佑联系了安莹爸妈,她们合计了一下,不仅让安妈妈成功离婚还把孩子的姓氏改随母姓,同时把渣男赶出上海。
从那时开始,许心佑的生活重心逐渐从北京挪到这边。
她要留在安妈妈身边保护她跟绒绒。
谁想到转眼间,安绒绒已经从小女孩变成了大丫头,现在都有了自己的幸福。
时间过的好快啊。
许心佑又喝了口水,她忽然感觉到身旁的人动了动,还没扭头就感觉到安妈妈侧头靠在了她肩膀上,可能是刚才睡的不舒服,换了个姿势。
许心佑轻轻转动脖子垂眸看她,微弱昏黄的光线下,安妈妈五官柔和神色放松,容貌跟两人当初刚认识时并未有太多变化,还是让她随时随地都会为之心动的模样。
她俩是一个学校,只是不同级,安妈妈比她大个两级,是她的学姐。
许心佑入学那天,在学校迎新活动上初次见到了当时还是少女的安妈妈。
她穿着碎花白色长裙站在人群里,皮肤莹白如珍珠,长睫浓密,唇色嫣红,乌黑漂亮的长发辫成鱼骨辫垂在背后,用明黄色发带扎着,整个人漂亮明媚的好像早春里盛开的白雏菊。
尤其是她笑起来的时候,眸色温柔眼睛弯起,好看的仿佛会发光,让人移不开视线。
许心佑那一刻心脏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好久都没回过神。
怎么有这么好看的女孩子。
从那时起,许心佑有意无意的关注起安妈妈,甚至跟她参加同一个社团。
两个人因为年级不同,交集其实很少。
碰巧那天许心佑在社团扫地的时候,捡到一个月牙状镶嵌着璀璨碎钻的耳夹。
“是安莹的吧,我记得她戴过。”
“好像是她的,放在她桌子上吧,她回头应该会回来找。”
许心佑胸腔里的心脏扑通跳动,血液上涌,心跳声阵阵鼓动耳膜。
是学姐的。
她在别人伸手要碰掌心里耳夹的时候,不动声色的攥紧手指躲开。
“我给她送去吧,她才走没多久。”许心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哑,嗓子说不出的干。
她攥着耳夹往外跑,马尾晃动裙摆飞扬,身心有股说不出的轻快雀跃。
“学姐。”
许心佑追上安妈妈,手背在身后,将耳夹在衣服上擦了擦,才摊开掌心朝她递过去,“你耳夹掉了。”
短短五个字,来的路上许心佑在心里排练过无数遍,才能做到在面对她说出口的时候语气这么轻松随意。
好像就是顺路送来一样。
安妈妈眼里露出惊喜,眼底光亮明显,“我还以为找不到了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