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是最好的遮掩物,在此时院子里一派欢欣的气氛下,任谁都读不出他波澜不惊的表象下,内心真正的想法是什么。收到礼物时,有没有一丝欣喜雀跃?
不过旁人也就图个开心,并不在意他这些,唯一一个从他进门起,就悬起一颗心,视线一刻不换仿佛钉在他身上的人,只有躲在热闹之后的庄严。
此刻的他难得沉住气。
一群人围着饭桌团成了一个圆。庄严去的晚,楚沉身旁的两个位置已经被两个小魔头占了。他把握不住楚沉心里的想法,加上自己有点赌气,于是退而求其次地选了楚沉对面的位置,借着灯光得以看清对面人的脸。
一如既往地僵着,唇线绷得直直的,面部轮廓也没有任何软化的迹象。从进来起,楚沉的视线没有哪一刻落在庄严身上过。
庄严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心底沉闷,呼吸也难,他忽然有点气馁,感觉自己就像个笑话,莽撞又不知廉耻。
高傲的小少爷不会在外人面前袒露一丝一毫的悲伤,他狠狠闭了闭眼,强自镇定地挺直腰背,正要切换强颜欢笑的营业模式,就见对面原本坐得稳如泰山的楚沉突然站了起来。
庄严淡定地摆弄着手里的空水杯,结果只淡定了半秒不到,就按捺不住捧着空水杯做出喝水的姿态,状似不经意地微微掀起眼皮观察。
也仅是这么一个低头抬头眨眨眼的时间,楚沉就已经离开了本来的座位,来到了他背后,旋即自然而然地拉开紧挨着他的椅子坐下。
这一瞬的院子没有如往日那般沉入寂静。两个身位外站着的林若萍的方文淇正张罗着分发碗筷,坐她俩边上的周帝泽第一个拿到筷子,马不停蹄挑了块肉送嘴里,好吃到爆粗:“我艹!”
坐他对面的蔡迎港笑眯眯地接受小孩子的投喂,一口一个哥哥应得毫不犹豫。卞梁在旁边看得直乍舌,感叹这瘦猴子居然还挺受小孩儿喜欢。
捧着杯子的手指微微蜷起,扣在杯身上,指尖用了点力,指节隐隐泛白,庄严目不斜视,却无法忽视身边这个人的存在。
这个人只要存在,那么于他来说,分分秒秒都是勾引。
“这棵树,是你买的?”正脸红耳赤之际,耳边忽然传来这么一句。
庄严抬起眼皮,见楚沉眉梢柔和,唇线上翘,虽浅但明显一副开心的模样,心下的阴霾瞬间消失无踪,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怎么样?”
“太夸张了。”楚沉回头从嗓子眼里泄出一点笑意,看了眼那棵花花绿绿,足以闪瞎眼的圣诞树,再回头时嘴唇微张,仿若气音般轻唤了一声庄严的名字。
“庄严。”
“嗯?”
“谢谢。”楚沉说。
庄严心跳快了一下,突突地。
他应该是高兴的吧?那这一切都值得了。
“你们先吃啊,我去厨房看看汤。”林若萍匆匆忙忙去厨房把煨好的鸡汤端出来,“清炖鸡汤,就放了点姜蒜,别的什么都没放,小沉的口味,你们也尝尝。”
“喔好香啊。”锅盖一揭开,蔡迎港就迫不及待夹了块鸡肉送嘴里。肉质鲜嫩,一口咬下去,藏在肉里的汤汁爆开来,汤味浓郁,还残留着少许姜蒜的清香。
方文淇笑着说,“那当然啦,炖汤可是我们林妈妈的拿手菜,哎你们别抢啊。”
几个人哪听得进去,周帝泽抱起汤碗就跑,蔡迎港追着他跑了大半个院子。
庄严往楚沉碗里送了片炝炒娃娃菜,“这菜是我洗的,你尝一下。”
“你洗的?”楚沉眉毛轻挑。
“你那什么看不起人的眼神儿啊?”庄严怒了,“你知道洗菜有多难嘛?我换了好几次水才洗干净的,掌握不好水温这菜直接就烫熟了好吗!”
听听在一边接嘴:“对呀,雪球哥哥特别厉害,一刀就拍死了一只鸡。”
楚沉脸都绿了:“……拍死?”
这顿饭吃得异常满足。几个小孩子边吃边吵,话题一会儿是下午看的动画片,一会儿是今天又学了几个新词语。而另一边的几个大人话题就相对成熟许多,从忧心即将到来的期末考到吐槽某班谁谁谁装大逼翻车,说是那男生穿了身某大牌服装在学校瞎几把晃,结果被人拆穿是假货。
一片嘲笑过后话题就急剧转到另一个方向,周帝泽作为一班班长,每天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的,脑子里的八卦全吐露出来估计能绕学校两圈。
这回的八卦重点是隔壁班的某对小情侣,前两天在博学楼后面的小树林里约会被袁大头当场抓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