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轻,很低,急而短促,更像是从鼻腔里发出的,婉转羞耻。庄严刷地脸一红,伸手把楚沉推开,边慌不择路逃进卫生间,边企图掩盖害羞大声嚷道:“我先去洗洗!”
楚沉猝不及防被推一把,半边身子悬空,两手下意识后撑,一只手摸了个空,好在另一只堪堪落在床沿,这才没有掉下床。
他静静凝视着卫生间的门,待里面淅淅沥沥响起水声后,才收回视线,复又打量起房间来。
他其实不太适应这种可以算作温馨,或者说温暖的氛围,比如散着淡蓝柔光的挂灯,比如床边沉甸甸的几张纸条。他已经习惯了冷清,但不妨碍心底生出名为感动的情绪。这份情绪深深影响了他的大脑,导致了他半小时前的失态和不理智。
只是很奇怪,他居然一点都不后悔,甚至如果重来,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这也许是当下一时冲动的想法,冷却下来不知会不会有所改变,不过他已经不想追究太多。
深夜寒风侵袭,吹起窗帘的一角,冻骨的风刀刮过脸侧,皮肤倏然绽起一股钻心的刺痛,楚沉稍稍收起思绪,沉默地抽了张纸巾将凉透了的手擦得干干净净。
将用过的纸巾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楚沉打开门,急卷而入的风卷走屋内灼热的气味。楼下的喧嚣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他下了楼,在一楼拐角处碰上了浑身湿气的卞梁。
“你跑哪儿去了?庄严呢?”卞梁甩甩湿透的头发,鬓角还残留着少许奶油,碰见他也是一愣,“对了,今晚我估计是回不去学校了,跟你挤一晚行不行?”
楚沉不动声色瞟了眼楼上,选择性忽视第一个问题,然后摇头拒绝,“不行。”
“唉你就委屈一下啦。”卞梁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中有门禁,这会儿都快十二点了,大门早关了。我家离得又远,回去一趟睡仨小时又得起,太折腾了。”
楚沉再次直截了当拒绝:“不行。”
“得,还是这么无情。”卞梁耸耸肩,兀自走去一楼深处的某间房,“懒得理你,我去和听听挤,不挨着你行了吧。”
楚沉不置可否,院里放眼一片狼藉,林若萍的背影还在院子和厨房间穿梭忙碌,他拉上外套拉链出去帮忙。
刚出门就见蔡迎港和周帝泽在水龙头边用手掬水洗头洗脸,大冬天的,自来水堪比地下百尺的寒冰,冻得两人呜呼哀叫,牙齿直颤。
“大厅旁边就是卫生间,里面有热水。”楚沉一言难尽地说,“你俩不用这么……”
“小朋友全挤里边儿呢,就那点空间,都要塞爆了。嘶我艹冻死老子了!”蔡迎港骂骂咧咧地搓了把脸,“怎么就你一个人,严哥呢?”
楚沉缄默不言,去给他俩一人找了张毛巾。
周帝泽被抹的最惨,头发上,衣服上被抹了个遍,等沾上的奶油冲完,人早就冻傻了,接过毛巾就往身上裹,边哆嗦边逮着楚沉抱怨,“我靠,杀疯了。不知道谁往我嘴里塞了把奶油,我特么差点腻死,你和严哥倒是逃得快,躲半天人影都没瞧见。”
“不是你他妈挑的头吗,怪谁呢。”蔡迎港一脚踹他一个趔趄,“话说回来,严哥到底跑哪儿去了?都十二点了,闹也闹够了,我们该走了吧。”
“你们走吧。”楚沉说,“他在楼上,已经睡着了。”
那俩一听眼睛都瞪大了,异口同声道:“楼上?”
竟然还睡着了?
这俩什么时候关系好到这种程度了?
楚沉点了一下头,“从这儿出去左转,大概走两分钟会看到一条三叉路口,在那里可以打到车。”
“就没有留宿这个选项么?”蔡迎港问,“这么无情?”
楚沉没吭声,倒是林若萍恰好从屋里出来,听见他的话,笑着说,“当然可以留宿啊,不过我们这儿都是小床,你俩看看能不能将就将就。”
将就自然不可能将就,院里的床是给小孩子睡的,他俩躺着要多憋屈有多憋屈。两人帮着扫完地,给庄严发了条微信就走了。
楚沉把吃饭用的桌子搬进厨房外间,这栋房子在深夜某一刻突然进入以往的沉寂,偶尔能听见桂花巷口传来稍显急促的小电驴的喇叭声,这种声响一闪而过,余下林若萍时不时轻微的咳嗽声。
“周六去趟医院吧。”楚沉来到厨房,望着她略微佝偻的背影。
林若萍闷着不回答,艰难地想把涌至吼间的痒意憋回去。
楚沉顾自道:“我和李医生约好了,那天他会空一段时间出来,你别忍了,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