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今日同国师都说了些什么"
怪他因为心底莫名而来的那股子烦躁情绪没选择跟上去,但太傅和国师说话的场面却一直搅动着萧可均的心神,刚回东宫他就按捺不住找过来,直接进了顾行川的卧房。
由于太子和相爷关系亲厚,相府的下人看到是太子亦无人阻拦,便让萧可均轻易进来了。顾行川入相府后更是一路匆匆便进了内院,而内院他又鲜少让人踏足,一时竟也没人来得及上前禀报。
"你不是瞧见了"都认定他食言了加之先前自己在宫中隐约听到的那声随行太监高喊的''太子回宫’,顾行川便已能笃定萧可均是看到了的。
伺候他脱下外面的朝服,萧可均搬出椅子让他坐下,闻言一边皱眉,一边搬来椅子坐到他对面,继而才缓声道“可并未听见太傅和国师到底说了什么。”
末了,他撇撇顾行川,“只依稀听得一句‘秋云微淡月微羞①’,太傅好雅致。”
待他话落,顾行川忽地在两人面前挥了挥手,“好大的醋味,均儿可闻见了”萧可均闻言微滞,眉皱得愈发深了,“太傅!”
唯有在这人面前他才会露出这副略显愠怒的模样,然而却又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在信赖之人面前方才展露,像是被惹急了在耍小脾气。
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刻,顾行川才能看到萧可均一些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少年气,不禁拊掌朗笑起来。
褪去朝服后的顾行川穿着一袭绛红色轻纱长袍,衬得他本就明艳的面容更为张扬恣意,此刻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弯起,露出来的弧度既好看又……
令人心动。
岁月并未在这人面上留下半点痕迹,萧可均望着顾行川,怔怔出神。
好像从记忆里,他的太傅就一直是这个模样,如今他偶然做梦,梦中的太傅与现在的太傅亦没有任何两样。
他的太傅……
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萧可均眨了眨眼,等顾行川笑够了,他又斟了两杯茶水,先是亲手将其中一杯端到顾行川手中,这才执起自己面前这杯浅浅啜饮一口。
他的动作自然,如同做过千百遍。
而顾行川的动作也同样娴熟,在萧可均抬手送过来的一瞬便将杯子接了过来,亦浅啜一口后放下茶杯。
接着又听萧可均道“太傅从未夸过我名字。”
据他了解,今日之前太傅都未有同国师见过面,然一见面就夸对方,委实令他这心里生出了些许连他也不明白的不适来。
顾行川一口茶水呛在喉头,顿时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萧可均见状神色大变,显是慌了神,显露出来的慌乱足以让任何一个东宫的宫人见了诧异。他们向来稳重自持的太子,从来都是温文尔雅,君子端方,有礼有节,何时会如现在这般……
萧可均起身的动作太急,差点将身后的椅子带倒,连忙过去拍顾行川后背,“太傅,如何?要不要传太医让均儿看看。”
顾行川摆手。
不就是被呛了口茶,这么点小事也要叫太医,丢人不说,也太费事了。
“没、咳咳,我没事。”顾行川缓了缓,深吸口气。
萧可均拧眉,执拗道“太傅让均儿看看。”
话音落下,还不待顾行川回答,他便已然伸出手来,食指挑起顾行川下巴,“张嘴。”
虽然不知为何要张嘴,顾行川被他一个动作一个指令,下意识地张开了唇。
.润,泛着一层水.色,咳嗽时的激烈使得顾行川眼尾都染上了一抹薄红,一双眸子被水汽氤氲。
萧可均倏然愣住,一时竟不知视线该落向何处。
最后是见顾行川已经不再咳嗽,挑动着太傅的那只手仿若被什么东西烫到似的,慌忙收了回来。萧可均将手敛入袖中,胡乱说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个样子的萧可均,不像在外界时的那样。顾行川不禁多看了几眼。
当初那个粉团子,如今已不知不觉长成现在这副模样,少年有成,却唯独缺少了那份该有的朝气
因而每每当顾行川看到萧可均露出孩子气的一面时,他便格外珍惜。说起来,萧可均也算他看顾着长大的了。
想到这里,顾行川忽地伸出手,在他头顶上轻轻揉了一把,“天下国家可均也②,可见陛下应是看重你的,因而取字可均’,日后均儿便是这天下共主。”
他的语气平缓,仿佛天下在他眼中都不值一哂,其中展露出来的脾睨之态,足以让听到这番话的人信服。
然而无需这些,只要是顾行川说的话,萧可均从未有过怀疑。
这一句''天下共主'',似点燃了萧可均心中于权利的野望。
同时,某种隐秘的情绪在心间生根,而后发芽,抽枝…只待长成参天大树那一天。
萧可均眼神微沉,少顷,他还是忍不住起身走过去将那人抱住,声线低沉而有力,“太傅说的,均儿便信。”
太傅说他是天下共主,那他便拿下那至高无上的宝座。
顾行川不知道萧可均一瞬转变的心思,他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皇帝一日不死,朝堂一日不稳,即使萧可均坐上皇位,届时他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
在萧可均登基前,他要为他铺平一切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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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没等顾行川这边动手,叶家那边就先按捺不住。
左相把持朝政久矣,却也不乏对其心生不满之人,叶晟掌管整个叶家坐在那第一世家家主的位置蛰伏许久,如今羽翼渐丰,加上叶婷雨这个导.火索在,一触即燃。
叶晟仅花了不到半月的功夫,就召集了朝中三分之一的朝臣,那些臣子多的是世家出身,品级亦有高有低,势要把左相扳倒。
对此,顾行川应对得还算从容。
当了九年的大乾宰相,对于权谋之道,他不说烂熟于心,也算其中佼佼者,否则早就被人拉下马了,也不会一直立于不败之地。
但叶晟又岂是省油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