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灵转身就冲过去拉住千山崽,大叫:“住手!”
父女俩一路的脾气,此时夏王炸了,竟松开欣夫人的手直接从座上下来,一把拽住了夏灵的胳膊,气得胡须翘到鼻子上去:“反了你了这是!”
夏灵回头看着他,脑中拼命思考,一时悲从中来,抓着他的手臂屈膝跪了下去,含着眼泪喊道:“爹……”
盛怒的夏王懵住,顿时手忙脚乱起来,又气又慌:“起来起来!干什么这是!”
这王上接受过无数朝臣的跪拜大礼,也跪拜过天子司命,但作为女儿奴从来没受过女儿的大礼,怎么也没想到这孽障会有这么哀求自己的时刻。
夏灵一吸气,忍住眼眶里的眼泪,抬着头可怜地望着他,张口求情:“是冬欢不对,才导致了欣夫人的意外受伤。”
她忍着转向欣夫人:“是我这个罪魁祸首危害到夫人,您要罚要打施加于我吧,那千山……奴真的不是有意冲撞您的,他是跟丢了我,一不小心才冲撞到夫人的。您看他这么瘦巴巴的身板,哪里能突破重围去危害夫人?您身边那些侍卫、内宦怎么会拦不住他?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欣夫人身边的婢女仗势出来对质:“回禀王姬,这贱奴骤然从拐弯处冲出来,冲撞了为夫人抬步辇的内宦,这才害得夫人从步辇上摔下来!如果不是芸夫人在一边护住,恐怕夫人此刻就不是伤到手臂而已了,请王明鉴!”
夏灵听到步辇时心头无名火起,忍住愤怒和难过依旧紧紧拽住夏王的袖子不起来,泫然欲泣地回道:“原来是这样,那步辇抬着走本就有点危险,母后在世时都鲜少凭此出行,想来是给夫人抬步辇的内宦下盘不稳,这才会轻易地被个小孩一碰就倒……爹,千山肯定是不小心的,您明鉴啊?”
那步辇本来就是只有王后才能用的规格,这欣夫人自王后逝去后便不停地越过礼制得寸进尺,出行的随行宫人之数甚至都超过了王后在世时的排场。偏偏夏王依旧宠爱和允许,只差立她为继后了。朝堂后宫内外私传三王子将代替嫡子成为储君的谣言,便是从王对欣夫人不寻常的待遇里产生的。
夏王身后是受伤的宠妾,身前是眼泪汪汪的小女儿,刚才怒发冲冠的模样已经消失了,变成个左右为难的大家长。
婢女还要说话,夏灵直接哭天抢地地哭起来,像个小孩子一样,一下子把夏王哭软了,连忙蹲下去哄她:“好了好了,别哭了,小灵儿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冬欢,冬欢是想起了娘亲。”夏灵想起母亲和大哥,哭得更厉害了,脑子一转张口就来:“千山他今年也才十二,正是我没了娘亲的年岁……我在宫里除了大哥,平日也没有什么玩得来的朋友,大哥如今又时常病着,没法和我一起玩闹。千山他,他是唯一能陪我玩的人了。”
“他的爹娘在大山里没了,走投无路之间被抓起来成为阶下囚,小小年纪就被押着走过那么长的路途,我带他进宫时,他肋骨都断了三根。他一想到故国亡亲就难受得直掉眼泪,我……我可怜他,才昏了脑袋想带他出来散散心。爹,他真的又可怜又瘦弱,身上还有伤,真的是不小心才冲撞到夫人的……”
“爹,您饶他一命吧,我真的不想失去这小奴。”夏灵眼泪淌得多,把鬓边的长发都沾湿了,一反平日神采飞扬的模样,可怜巴巴的让夏王回想起王后病逝时的场景。
夏王沉默了一会,把女儿抱起来站好,捋捋她的头发无奈认栽:“行了,别哭了,你把爹的心都哭皱了。寡人答应你,不杀这奴隶,你快别哭了。”
“真的?”夏灵哭得投入,胸膛一抽一抽的,气都有点顺不过来。
“真的。”夏王顺她后背,又肃穆道:“但死罪可免,戒罚却不能。这小奴确实害了夫人受伤,不能就此放过他,拖下去打个四十杖,寡人姑且饶过他。”
“不行!这惩罚太重了,他的伤还没好全……”
“灵儿。”夏王按住她的肩膀,一改往日的和蔼,只沉声道:“寡人已经太纵着你了,爹舍不得罚你,这杖板便一起加在这奴隶身上,你记好今天的错误,再有下一回,自己好生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