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俞这才将自己救了个太子,不料对方草木皆兵,恩将仇报,又有东厂豺狼即将到来的事情说了。
之所以先说乱说,再言萧祁钰之事,是谢俞想要淡化自己家在这件事上的责任。
这倒也不是说谢俞不想负这个责任。
如今虽说乱世已近,村中众人日子艰难,但也还是能够勉强度日,不到落草为寇这一步,所以这一次确实是谢俞一家牵连了大家,谢俞日后自也会多加照顾,但他也不欲日后时时刻刻有人拿这事来说嘴指责他们。
谢俞对村长说道:“以东厂的能力,我估摸着明天帮忙他们就能抵达,是以我打算在天亮之前带着家人离去。当日我救下太子,哪怕我愿意将太子行踪告知,只怕以东厂的相残,也未必会放过我们一家,是以我们打算趁着他们没来,赶紧离去。但是你们不一样,你们对此一无所知,而他们忙着要去追击太子,也不会有太多时间逗留,是以你们若是不想随我们离开,我便将那两具尸体留下,再留些线索引诱他们赶紧离去,您则通知村里众人这几天先到山里躲藏几日,待东厂之人离去再回来便可。”
村长心里乱糟糟的,正拿不定主意,他老婆子倒是从里间出来了,对村长说:“你还犹豫什么?前些日子你从镇上回来,不是说朝廷又要征收那啥啥税?你还说大家伙如今过日子都艰难,哪里还有银钱再交这些个税?还有,你不是听说,又有那个大官要做什么,要征用民丁?你不去落草,你难不成是想把咱们家的孩子都送去受苦,还是把家里的钱财都拿去抵徭役?”
村长闻言脸上更加愁苦了。
谢俞见状忙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才知道县里又想出个花样来向老百姓征税,可这些年增加的苛捐杂税已经够多了,村长很清楚大家根本就不可能再拿出钱来交税了。
谢俞感觉这真是天助他也。
谢俞跟村长道:“既然是这样,不如将大家召集在一起,问问大家伙的意见。要留要走,都看大家伙自己个的意见。”
村长婆子不等村长发话就说:“就这样办。”
总不能为难的事都让他们家来做。
村长婆子让自己儿孙去叫人,谢俞也是年轻人,所以他也去了,谢父则是留在村长家陪村长说话。
很快各家都被叫醒,当家男人都来了村长家,而后就由谢俞出面,将朝廷又要征税以及接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征人服徭役的事情说,再提自己救了人却差点儿被杀,如今还要被东厂鹰犬盯上的事说了。
众人哗然。
他们是有听说半个月前谢俞救了个年轻男人回来的事情,只谁都没有想到,谢俞救的竟然是当朝太子,更没有想到的是,因为这件事谢俞一家竟然找来了杀身之祸——不仅太子没念他的救命之恩,还要灭他满门,如今就连东厂也要盯上他了,逼得他们好好的良民不做,只能去落草为寇。
下一瞬又凄凉起来。
谢俞不幸,他们又幸运到哪里去呢?
哪怕他们能够上山躲避几天,躲过东厂爪牙,可他们能躲得过越来越多的苛捐杂税吗?
能躲得过越来越频繁的徭役,兵役吗?
“妈的,这破朝廷既然不让老子活下去,那老子也不当那劳什子良民了,老子要上山落草为寇。”二十四五岁的汉子仍旧满腔热血,当下就怒道。
有了一个就有第二个,如此即使还有一些年纪大的迟疑,但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跟着大家伙走了。
“那我们地里的庄稼怎么办?”
总不能不要了吧?
谢俞这时候出声:“我打算去投青冈寨,青冈寨穆老大有勇有谋,处事也公断,是个靠得住的。青冈寨离我们这里也不足百里,等这边庄稼能收获,我们就赶回来把庄稼给收了,来年只要不怕辛苦,我们依旧可以回来把地给种了,以后是各家轮流派人过来看守庄稼也好,就这样种下去等着天给也行,总而言之,往后这些地我们依旧种,但是税我们却是一个子儿都不会再交。”
“好。一个子儿都不给它交。”
谢俞这么一说,大家都纷纷同意。
只要不用再像从前那样交税,哪怕田地不像平时那样精耕细种,收获的粮食也够他们勉强糊口了。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因着东厂的人明日就要到来,所以他们最后天亮前就离开,这样等东厂的人傍晚赶到,他们说不定已经到青冈寨了。
现在要注意的是,他们这一路走去,要走那条路,怎么走。
另一个就是,青冈寨那边会不会接纳他们。
最后他们决定由谢俞先行前往青冈寨,跟青冈寨的穆老大谈妥,而后剩下的人,就由村里的青壮护着走山路过去。
山路难行,除了险要的地形之外,还有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猛兽,好在村民世代住在大山里,以打猎为生,不论男女老少箭术都不错,除了一些老迈或者幼小,也基本上都能行走。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也是为了增加他们的话语权,谢俞将自己藏在山腰里的两把刀,以及自家那两个侍卫所带的两把刀全都拿出来,分给村里有战斗力的青壮,这样不仅可以在沿路遇到危险时有摒弃在手,更为重要的是,有了这几把兵器,青冈寨更容易接纳他们,而他们也能凭此在青冈寨立足。
武器在这个时候可是能叫人眼红的资本。
村长觉得谢俞这一番考虑甚为妥当,就让大家伙赶紧回家收拾行李,准备连夜离开。
谢俞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就是处理了一下院子里的尸体。
谢俞不打算将尸体埋了,这是留给东厂的人看的,证明他们跟太子那些人不是一窝的,别来追我们了。
不过尸体放在院子里确实吓人,所以谢俞和谢父将尸体扔到屋后的树林里。
东厂鹰犬鼻子那里灵,肯定能闻到。
至于其他痕迹,谢俞就不特意收拾了。
但是谢俞嘱咐了村长,让他在离开的时候安排人在后面将他们离开的痕迹打扫干净,别让东厂的人发现追上。
嘱咐了村长谢俞又嘱咐了谢父,就怕到时候村长忘记了。
最后是谢母:“娘,您如今难受,论理儿子不该让您这个时候受罪,但情况紧急,也只能委屈您了,待我们在青冈寨安顿下来,我就给您请大夫来瞧。”
谢母虚弱的微笑:“我没事的,你莫要记挂我,你倒是一路要小心。”
“放心。”
谢俞背上原身打猎用的水囊干粮,再把原身平时使用的弓箭背上,刘大的大刀也跨上,而后出发前往青冈寨。
因他不跟大部队一起走,又没有拖累,是以脚程要更快,但到底青冈寨的距离就在那里,将近入夜他才赶到青冈寨。
“什么人?”谢俞才来到青冈寨脚下,就被青冈寨放哨之人发现。
谢俞大大方方的走出来:“我是大凉山谢家村的谢俞,我们村里人日子过不下去了,想要来投靠贵寨,还请兄台帮忙通传一声,就说我请见穆老大。”
放哨人倒也没有太惊讶,毕竟这也不是第一回了。
他又问一句:“你们村的人呢?”
谢俞道:“还在后面,我是来先行拜会的。”
放哨人又问了几句,而后道:“你且在这里等着。”
而后赶紧回去通报给穆老大,穆老大一听说谢俞竟是从大凉山来的,颇为惊讶:“大凉山本就颇为偏僻,他们若想落草,只需要自行寻个山头便可,为何舍近求远?”
穆老大想不明白,不过他也没有拿乔,很快就接见了谢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