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好的白萝卜在水里煮几分钟,去掉植物根茎略涩的苦味。油豆腐皮剪开,装入小块的年糕,再用竹签扎起。香肠用剪刀剪成花瓣状,下到热水里,过不了多久就会开成雏菊的样子,可以边吃边占卜。
昆布高汤已经在锅里沸腾了,苏简简拧成小火,倒几勺淡口的酱油,然后倒入一大碗豆浆,用勺子搅动几下,撒点盐,就是一锅清甜柔滑的豆ru汤底。
她最后切了几把嫩黄浅绿的娃娃菜,让穆秋送到客人桌上。
刚刚料理的几乎都是素菜,烤包子的馅儿却是羊肉。
羊肉切成小丁,洋葱切得碎碎的,雪白腻人的肥肉也是如此。苏简简放入足足的孜然,再撒上盐和黑胡椒,最后捻一小撮孜然粒,慢慢倒上花椒水。
青椒和番茄切成碎丁,嫣红青绿的,和洋葱羊肉抓匀了,淋一圈香油拌拌。
一捧面粉,先用热水烫,再和加凉水的拌到一起,磕一枚鸡蛋,倒些许油,揉成一个光滑的面团。
面团醒好,揪成婴儿拳头那么大的面剂子,擀得中间厚,四周薄,放一团羊肉馅儿,叠包袱皮似的折成小巧的长方形,撒上盐水,一层熟白芝麻,送到烤炉里。
加了砂糖的玉子烧本来就有淡淡的甜味,在豆ru汤里煮了一会儿,温缘送入口中的时候,鸡蛋柔软蓬松,仿佛在嚼艳阳天的云,浸了清甜的汤汁,口感更加绵稠,砂糖单纯的甜味和豆ru柔和的清甜融为一体,仿佛性格不同的孪生姐妹,对着镜头露出相似弧度的笑容。
非常好吃,温缘在心里默默评价。
同事给她夹了一颗虾丸,“你还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离职吧?”
“为什么?”温缘的目光还停留在虾丸上,虾丸的颜色很好看,淡淡的杏粉色。
“哇,你还真不知道,真是一点都不关心我。”同事半真半假地抱怨,虽然这么说,她还是又给温缘夹了一块油豆腐。
虾丸内里是晶莹透白的,舌尖小心触碰,留下爽嫩的口感。牙齿不费什么力气地深入,清爽鲜甜,吸饱了温暖醇厚的汤汁,在口腔里汩汩流动。
“我啊,要去追求梦想了!”同事捏紧拳头,高高扬起有些卡粉的脸。
“梦想?”这么说也许是歧视,温缘对同事的了解仅限于她很爱看杂志,很能聊八卦,这样一个上班时无所事事的人,也会去追求梦想么?
“对,”同事从领口掏出一张记者证,“我现在是一名光荣的八卦记者,刺探公众人物的隐私就是我的使命。”
吃了一半的丸子掉到碗里,温缘放下筷子,小声鼓掌,“真好啊,我很羡慕你。”
温缘从来没思考过梦想,如果梦想的含义是指想做的事情。
温缘只有一个愿望,让别人看见自己。当前台的话,每个来公司上班的人都会看见她了。成为偶像,每个观众都会看见她了。
她不断地遭到灰尘般细小而真实的挫折。目前为止,只有老板看得到她。
那天,因为不小心把全部存款都充到全息乙女游戏里,温缘坐在公司的楼梯间里痛哭失声。
“那么钱,那么多钱,全都充进去了,我的二十万啊!呜呜呜……”
她哭得很小声。
把偶然来视察的老板吓了一跳,“这里怎么这么潮,不会是漏水了吧?”
温缘趁人看不见她偷偷溜走。
“你不要在这里偷偷哭嘛,要哭应该靠在男人肩上哭,看着麻将大的钻石戒指哭,那样的眼泪才有价值。”老板忽然灌起感情鸡汤,“你是新招的透明怪吧,工作有不顺心的地方,可以随时来找我谈。”
他看得见我,温缘的泪水停止了。
当她和同事第五遍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同事合上不知道哪一年的《读者》,说:“啊?他只是刚上了卡耐基开的商业洽谈实务培训班吧?”
“油豆腐都冷啦。”同事提醒。
温缘把油豆腐塞到嘴里,牙齿咬到里面的年糕,甜韧绵长,像没完没了的爱情电视剧,糯糯地陷入胃里,直达心脏。
“对了,我有好多八卦,憋了好久,终于等到离职可以说了,你想听谁的?”
“老板的。”
她咬了一口烤包子,烤包子鼓鼓囊囊,油亮焦黄。酥脆的外壳咬开,羊肉和孜然的香气直冲脸庞,滚烫的油汁流入口中,烫得她直哈气。她一直很喜欢存在感强的食物。
“老板的啊,那可多了,我告诉你一个最好笑的,他第五个qíng • fù和他分手了,你知道为什么?因为前四个qíng • fù打麻将不带她,就算带了,她也老输。第五个qíng • fù受不了,和老板大吵一架就分手了。”
“这样啊。”温缘边吃烤包子,边哭着点头,包子真的很好吃。青椒和番茄中和了羊肉馅儿吃多的腻味,即使是油汪汪的烤包子,吃起来也很清爽。
和同事的离职聚餐结束了,温缘披着袍子,路过一家二手书店。摆在书架最显眼位置的,是一本《人性的弱点》,作者卡耐基。
“他只是刚上了卡耐基开的商业洽谈实务培训班吧。”同事这么说过。
温缘翻开书的目录,“让你受欢迎的六种方法”“让别人对你‘一见倾心’”“创造幸福美满的家庭生活”。
她重复着作者在序言中写的“此书与你相见,希望你喜欢它”。
“请观察它为你带来的奇迹。”
温缘买下了这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