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张氏当然不想得罪周将,脸上的笑很是僵硬,“婶子当然知道这个理。”
秀玉眼睛里眼泪在转圈,她也不知道咋办,人家家里做媳妇的好像都这样。
周将跟余秀敏在卢家吃完中午饭还待了好大一会才走。
余秀敏拉着妹妹的手站在门口,语重心长道,“现在不是旧社会,而且你难道要丫丫”也跟你一起受苦吗?”
余秀玉听到丫丫的时候咬紧牙嗯了声,“姐,我知道了。”
卢张氏把人送走之后才歇了一口气,看着儿媳妇想说什么但也没说,又把儿子拉到里屋一通说。
余秀敏路上还有些担心,“你说,卢树能听话不?”
周将还有后招,“肯定能,你放心。”
晚上刚刚落黑,周将吃过晚饭拿着一个破袋子又回到了卢家,等到卢树出来,套上麻袋揍他一顿。
“卢树,你要是再敢动手,我以后有空就过来打你一顿,左右你也没证据。”周将打完压着声音还留下一句话,撂下他就走了。
卢树好半天才从地上站起来,周将下手真狠,他瘸着腿回家里。
卢张氏看他鼻青脸肿的样子,直呼老天爷,瞪着儿媳妇,“你是蠢猪吗?还不快点拿碘伏过来。”说完扶着儿子坐到床边,心疼的眉头都拧成麻花。
“这是谁干的?告诉娘,娘去找大队评理。”
卢树疼的幽默牙咧嘴,拿着镜子左看右看,“娘,是周将,他又回来打我一顿。”
卢张氏咬着牙,这个周将还真是能下的来手。
余秀玉看着他这个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丝痛快,她姐说的对,要自己懂得反抗,现在又不是旧社会。
卢张氏可不敢去找周将的麻烦,相反这个连襟她还想好好维持着,恶狠狠的看着站在一旁的余秀玉,抬手使劲戳了一下她的脑袋,"你招来的好事。"
余秀玉咬着牙,“娘要是对我还动手,那我就去找王主任,找支书,就等着让卢树吃牢饭吧。”
卢张氏听见这话气的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余秀玉把手上拿着的碘伏狠狠的放在桌子上,转身就走。
周家吃完晚饭,一家人也没啥事,还是各回各屋。
余秀敏一天没见到闺女,一回家就抱着。
周将自己去自己回来,倒是挺快,余秀敏看他出去好大一会,“你去干什么了?”
周将进屋就把围脖解下来,又把外套脱了,伸手把周温接到怀里,脸上神色未变,"没干啥,出去溜达了一会。”
余秀敏也没多问,她坐在床边随手拿起来一本书,“我把书拿出来了,等到你不在家,家里没事的时候,我就开始看,不会的就问问娘。”
周将抱着闺女坐在旁边,“好。”
过年这几天最是热闹。
周洪山跟田耽到城里供销社去买了一挂炮,和一些点心。
周源最喜欢过年,家里天天都有好吃的,每天还能出去玩,还有人给他压岁钱。
大年初一,几个妯娌按照规矩都到周大山家里。
周梅枝早早的就准备好甜茶水,毕竟是拜年串门。
周家一大家子也能坐满一堂屋,田耽直截了当就带过去一块肉,还带了一些菜,这要是做上一大桌子菜,肯定不够吃。
秦琴也大方的带的糖一包,余霞是提了一条鱼,说是周雄山从河里砸冰窟窿弄上来的。
中午几个姑娌也能做出来两大桌饭,全部周家人都在,一起吃饭。
周温第一次见到所有的周家人,她都能记住名字。
余秀敏抱着闺女坐在她婆婆身边。
周家跟亲家断亲的事情大队里都传遍了,是余家从草苗大队那边传来的,反正话不好听。
秦琴还问了起来,“二嫂,我觉得你早就不该忍着他们了。”她说完又看看余秀敏,“侄媳妇你也别的话难听,你爹娘确实不像样子。”
她大大咧咧的本来还想再说两句,就看到她男人在隔壁桌已经在瞪她,索性也就闭了嘴。
田耽笑呵呵的,“没事,都过去了,不过我田耽在这里说着,秀敏就是我亲闺女,谁说她啥我都不愿意。”
周梅枝忙着打哈哈,“那肯定的,秀敏就是咱们周家的闺女,周将要是哪天欺负她,我们这些大娘婶子都不愿意。”
余秀敏其实不在乎外人怎么说,她啥也不怕,因为家里人对她是真的好。
一顿饭吃的也是波澜不惊的,周温在中间时候就控制不住地睡着了。
回去的路上田耽抱着周温,跟周洪山并排走。
周洪山知道中午发生的事情,背着手叹气,“秦琴就是那个性格,嘴巴快,人耿直,但没啥坏心眼。”
田耽当然知道,她都没放在心上过,“明个槐花回来,我跟大嫂说让咱们家待客,大嫂家今天也出了不少东西,老三跟老四家日子也不好过,还是咱们待。”
周洪山四平八稳的点点头,"一会老赵来,你回家剥点玉米等着,我先过去找一下刘叔。"
田耽哎了一声,抱着周温往家里走,周洪山拐弯往东。
一到家,田耽就把秋天特意存下来得玉米棒子拿了出来放到簸箕上,开始剥。
周场跟周喜也围过来干活。
周洪山跟刘支书已经到大队,打开了喇叭,把炸玉米花的事情通报一声。
炸玉米花的姓赵,叫赵大川,人在县里住,跟周洪山认识很多年,要不人家也不能答应大年初一能来。
炸玉米花,把玉米粒剥下来,然后再要收拾干净,一个形似葫芦的锅里来回的摇加上糖,里面的热气攒够,到时间再由老板一脚踩着崩开到一个很长的袋子里,端着去排队就行。
家里收拾干净,周场端着一簸箕就先到晒场。
周洪山正在跟人说话,赵大川是家里专业炸玉米花的,靠这个手艺也能赚点钱,一锅玉米花两分钱。
赵大川跟周洪山差不多大,不过个子比较低,手下边收拾东西边说话,“这大过年的,非要让我过来给你们村炸玉米花,你可真行。”
周洪山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这不是大家伙日子苦,也没啥东西吃,这东西炸出来都能过一个好年,小孩也有零嘴,再说过年之前你忙的我也排不上队。”
赵大川升上炭火,“得了,别跟我说这些。”
田耽跟周喜是在周场后面跟着,她还特意用油纸包上一包点心提着,到晒场已经好些人。
赵大川看到田耽先叫了嫂子,"这是小喜。"说着就从兜里拿出来一毛钱,"压岁钱。"
周喜推开,“大川叔,我不要,我已经大了。”
赵大川看看周洪山,"别怕你爹,我说让你收着就收着。"
周喜也没再推辞,高高兴兴的收下来,“谢谢大川叔。”
田耽把手里提着的点心递过去,"大川,麻烦你大过年的也来一趟,点心带回去家里吃。"
赵大川不客气,伸手接过来,“谢谢嫂子。”
余秀敏跟周将在家里陪着孩子。
但周源十分不高兴,一张小脸上还带着泪花,站在墙边,看起来十分倔强。
周温是被她哥的哭声吵醒的,这会睡眼惺忪的被抱在怀里,又面对着这个小孩。
余秀敏把一分钱放到他的小手里,“这些压岁钱娘给你放着,不是又给你一个了吗?”
“可是这个小,娘拿走的大。”他又不是小傻子,可别想骗他。
周源不高兴,
余秀敏无奈的看看坐在一旁的周将,又转头看向儿子,“那你要那么多钱干啥?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能花吗?”
周源抬起来胳膊猛地擦擦眼泪,"我存着,不花。"
周温看他这样竟然觉得十分好玩,倒是比刚刚有精神很多。
周将低头看她瞪着俩眼看儿子,嘴角也带了笑意。
“你过来我问你,我回来的时候教给你的几个字你都还记得吗?”
周源瞪着俩眼睛啊了一声,不是说压岁钱的事情吗?为啥突然说这个,“我记得。”
周将拿出来桌子上的本子跟笔,“过来写。”
周源觉得很委屈,“小叔说过年不能学习。”
周将眉头倒是皱的很紧,这是什么话,周场一天到晚没什么好听话。
“你小叔还说过年不能吃饭,你不是吃饭了吗?”
周源脑袋就摇了起来,“小叔没说过。”
余秀敏看男人要教育儿子,就过去伸手把闺女要接到怀里。
周将没松手,“没事,我抱着吧。”
周将看着他,从兜里拿出来一毛钱,“这是我给你的压岁钱,换你给你娘的那些,你看行吗?”
周源虽然不知道说啥,但也知道现在不能说不,因为他爹真的很凶,小叔都害怕,小手接了过来。
“我看行吧。”说着还啜泣了两下,鼻头红红的。
余秀敏去外面拿上一个洗脸盆倒上水端进来,“过来,洗洗你的小脏脸。”
周源这会已经高兴起来,偷偷看看他爹,没让他再去写字,应该是忘记了。
周将抱着周温看着她,“你刚刚乐什么呢?还看哥哥的热闹呢。”
周温没什么反应,也不吭声。
大队里因为炸玉米花也热闹了一下午,等到天黑后面还有在排队的。
周洪山让田耽回家做饭,"大川,晚上在家吃饭。"
赵大川很想不客气,但今个是大年初一,“不用,我答应媳妇得回家。”
周洪山也没强留,毕竟是大日子,“行,改天来家吃饭,今辛苦你了。”
赵大川摆摆手,“跟我还客气。”当年他媳妇做手术差钱,是周洪山拿来的,救命的事,他赵大川一辈子都记心里,这点事不算啥。
一直到晚上六点多,赵大川才完事,收拾了东西回家,周洪山把人送到村口。
到家里周场拿出来簸箕把炸的玉米花挖出来一大海碗。
田耽在弯腰弄堂屋的炉子,看他着急忙慌的,“你干啥去?”
周场还没吭声,周喜在旁边拿着一本书悠哉哉的开口,“他给王奶奶送去的。”
周喜喜欢看书,她手里的这本就是外国的小说,是翻译过来的,她其实很想看原版的,总觉得翻译过来的缺了一些味道。
田耽把炉子里面的煤球弄好,又把茶壶放上去,煤火炉子下面的通风盖打开,这得烧上一大壶的热水,晚上洗脸洗脚也好用。
“别给你王奶奶拿这个,她牙不好,而且吃多容易上火,你把柜子里的酥皮的点心装上一些给送去。"
周场反应过来哦了一声,又过去包点心。
周洪山回来看到也没问,他今个晚上要去刘叔家里陪着喝两杯。
大年初二一般都是外嫁的闺女回娘家,但目前周家只需要招待,田耽也不用准备过年的节礼,她和上一盆面先醒着。
余秀敏在剁肉馅,今天晚上要包明天早上吃的扁食。
周场去送完点心回来,她们已经在堂屋里包上了。
周喜依旧在旁边拿着一本书边看边照看周温,来了兴致还给周温读上几句。
周温之前就听过,周喜最喜欢照顾她,因为自己不闹不哭,这样就不耽误看书。
余秀敏虽然听不懂,但听着就觉得舒服,手下包着扁食放到锅排上,"希望我们家小温也能跟周喜一样,喜欢读书。”
周喜听见这话就高兴,嫂子有眼光,要不她就喜欢这个嫂子呢。
田耽看她一眼,手下的动作没停,"我们周温肯定比她姑姑强。"
周喜又撇撇嘴,逗着周温,"你奶奶现在是个偏心眼子,没你之前,她是家里最公正的,有了你,那心眼子都在你身上。”
周场洗了手坐在旁边也伸手包,叹了一声气,有些找打的声音,“那怎么办,谁让你不讨喜。”
周喜瞪着眼睛,“周场你要挨揍是吧。”
田耽不理他们兄妹俩斗嘴,从懂事起俩人就吵吵闹闹,反正也习惯了,她站起来还要把明天槐花回来要做的肉拿出来。
周洪山大概是晚上九点多才到家,这个点孩子们都各回各屋了。
田耽靠在床头凑着煤油灯在看书,听到外面堂屋门打开的动静披上衣服起来出去看他,闻见他身上的酒味,皱着眉头嫌弃的伸手拉过他的胳膊,接过他身上的外套。
“周洪山,你喝醉了没?”
周洪山摆摆手,满嘴胡话,“我都没喝酒怎么会醉。”
田耽压根不相信,拽着里屋躺下,又倒上一盆子热水给洗湿毛巾给他擦擦脸擦擦手。
“洪山,起来洗脚,洗完再睡。”说着把他扯着坐起来。
周洪山坐起来眼睛直直的看着田耽,伸手突然抱着她的腰,头埋进她的怀里,“田耽,我想我妹妹跟一哥了。
那个最小的妹妹和比周洪山大不到两岁的二哥。
田耽微微叹了一声气,手摸在他的头上,越是过年他心里越能想到兄弟姐妹,总l应该是团圆的时候。
“都过去了。”
周洪山哽咽出声,"都怨我,我娘临死前交待的要照顾好他们的。"
田耽没再开口,只是默默的陪着他,也不松手。
煤油灯滋啦啦的烧着,两个人相拥的影子照应在墙上,看起来很是强大,强大到能扛起整个大周家。
过了好大一会,周洪山才慢慢松开手,重重的叹上一口气,伸手抹过脸。
田耽煤油灯下看的也不真切,只能觉得他眼睛红红的,他就是这样,哭也不能让人看出来。
她转身出去把洗脚水端进来,“泡泡脚。”
周洪山只是轻轻嗯了一下,就没再说话。
田耽躺回到床上,她也有兄弟姐妹,但这么一想已经分开二十多年,不知道他们在大洋彼岸过的好不好,反正她当初没离开这里也从来没后悔过,人各有命。
第二天一早,周洪山在院子里先劈了柴火。、
田耽起来先洗漱好,昨晚上包的扁食都放在外面,盖上了一层布,现在冻的都硬邦邦的。
周喜一大早就开始背单词,她是家里最爱最爱读书学习的,一家子也就见怪不怪,而且大家都默契的不去打扰她。
周场自从大哥回来从不敢睡懒觉,自己自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