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恼羞成怒,李赢失笑,原来她也有这样耍赖的一面,还能有谁?女孩子脸皮薄,他也不想把人逼急了,于是后退了一步让出了些空间。
“欺君就先记着,往后朕再问你的罪。”
郗薇没想到他竟然随棍儿就上了,正准备与他好好理论一番,李赢却再度开口。
“你,最近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啊?”郗薇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赢负手站在窗前,指了指桌案上的马鞭,“朕记得你从不喜欢骑马,何时骑术这么好了?既不是为了李亘,你告假又是为何?说吧,有什么难处朕会酌情为你考虑的。”
他看着眼神突然亮了起来的少女,轻咳一声又补充了一句,“你,怎么说也是朕的表妹。”
郗薇刚升腾起来的希望就这么倏地又被掐了下去。
酌情表妹
她不禁想起前世,继父跟产婆明明五月就到上京被他关起来了,那么长的时间里他明明可以选择在任何时候拆穿她的身份,但他偏偏选了最让人下不来台的大婚那一日,大长公主希望破灭得有多彻底,就恨她有多入骨。
虽然当初站在敌对的立场她并不怪他,但她也清楚他是个怎样的人,在他眼里,看在两人表兄妹的情分上,酌情的意思就是不能损害他的一丁点利益。
更何况他们压根不是什么表兄妹,连这微薄的情分也是没有的。
郗薇敛了神色,恭敬地朝他福了一礼,“多谢陛下,臣女没有什么麻烦,只是懒散惯了,太学上课早,还有些没适应过来。”
对于这个理由,李赢有一瞬的心梗,他平日里无论酷暑寒冬早就习惯了三更起五更眠,对于她这个理由实在是无法理解,看了眼垂着脑袋数地砖的她,无奈地捏了捏眉心,“行,朕让人去跟花蕊说一声,就准你几天假。”
“但不能再多了,”他一拍手心,难得说了一长串,“母后过几日就将进京,届时宫里定是要举行宴会的,你参加完正好继续去太学再学些规矩。”
忠献王大妃蒋氏是李赢的生母,亦是大族出身,为人沉稳孤直,严肃规矩,跟花蕊颇有些相似,她俩当初还都是太学同窗。
当初在上京的时候蒋氏跟张扬的大长公主就很是不睦,李赢不知为何,下意识希望她俩能够喜欢彼此。
郗薇敏感的听到了他说忠献王大妃几日后就要进京,李亘说的请婚估计就是那个时候?
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是去领衣裳的小内侍回来了,出来了这么久,校场那边还在等着,看她神思不属,李赢嘱咐了两句便回校场去了。
他既说让人去跟校书郎告假定然是没什么问题的,郗薇换好衣裳之后也没有再回去了,而是径直出了宫。
李亘请婚在即,她要去办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儿。
花月兰舟本是候在宫门口,郗薇出来却并未去叫她们,无他,她俩是大长公主的眼线,就算她不干什么事儿,带着她们她也浑身不自在。
出了宫门,她在一旁的马行租了辆马车,并指明让老板去郗府领钱,自宫里出来的人,非富即贵,老板很是爽快的应承下来,并为她指了名靠谱的小厮。
马车“嘎吱嘎吱”驶在大街上,上京城的车道是很宽很平稳的,但郗薇却还是觉得有些不适,她心想着不过也才三年,就把自个儿给养刁了,坐惯了大长公主府宽敞舒适摆满绫罗绸缎的大马车,这些小马车都坐不习惯了。
从前出行莫说坐马车了,能有牛车就不错了,大多数时候还靠步行呢,她自嘲地想,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马车行了大概快一个时辰,终于到了树仁坊,她跳下马车就往里走。
七录斋的大堂此时围了许多人,正中间的场地被柏木矮条桌围了起来,十几名身着澜衫的学子正在此议论。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古往今来,驱利舍义之人为人唾骂不止,而反观舍身取义者,人恒敬之,是故二者不可得兼之时,舍生而取义也。”为首一人站在大堂正中,高声阔论道。
“郑兄所言差矣,荀子曰,义与利人之所两有也,目好色,耳好声,口好味,心好利,骨体肤理好愉佚,是皆生于人之性情者也,本性不可违,只要保持一定的度,制礼义以分之,宋某觉得也不会造成什么不良的影响。”有人站出来反驳。
“可是人心不足,你觉得这个度就是固定的吗?总会有人抱着侥幸利欲熏心,什么都敢去做啊,争则乱,乱则穷,无所进也。”
众人议论纷纷,“是啊,是啊,这好像也有道理啊”
几人在那儿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看热闹的大家伙也在一旁指指点点,场面一时吵得不可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