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担心,于是又重新找了出来,含章台在高处,空旷得很,能藏人的的地方没几处,她都找遍了,可是仍旧没有看到郗薇的身影。
就只差这最后一处,只可惜她太过害怕,只敢站在半高石阶张望着。
摘星楼檐牙高啄,尽管外间悬着一串串的彩色宫灯,但里面青绡纱幔漫天,压根不能直视,因为那最高之处是只有帝王跟钦天监正才能踏入,即使贵如章瑶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久久没有听见回应,想来郗薇不在此处,她失望地转身,准备离开此处。
将将迈下两阶,却突然听见楼上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阿瑶吗?你先上来。”
章瑶心中一喜,这声音不是郗薇是谁?尽管心中害怕,她还是闭眼摸着爬了上去。
“衡阳姐姐,你这是怎么回事?”
她身上衫裙残破便罢了,上面似还隐隐有血迹,章瑶心中既担心又好奇,忍不住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郗薇看了眼重重轻纱薄绡深处,方才整理衣衫的时候,她已经准备好了说辞。
“阿瑶,我跟你说件事,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郗薇难得用这种口气说话,章瑶一心想在她面前好好表现,闻言赶紧拍着胸脯发誓,“衡阳姐姐你放心,我保证谁问都不说。”
看她眼神坚定,郗薇心中愧疚一闪而过。
“我月信向来不准,方才竟然来葵水了,本是准备找宫人准备月事带的,可是因得老祖宗出了事,宫女们都去了后殿忙着,我没办法就着急忙慌的躲来了此处,谁知道走得急不小心摔了一跤,手脚都给磕破皮了,还好你过了来。”
“啊?那你没事儿吧?”章瑶担心道:“我看你嘴角也破了,流这么多血,该是伤得有多重?不行,我得去找太医来。”
说罢,她就准备去找人,郗薇一把拉住了她,脸有些热,“别,大多都不是伤口的血,只是破了些皮,不碍事的,你别惊动别人。”
章瑶今年十五,也已经来过月事了,她突然想明白了那时候郗薇为何要去静秀阁更衣了,原是如此,宫里人多眼杂,这种事情传出去总是不美的,她十分上道,“我明白了,衡阳姐姐,我不会告诉别人,你把我叫过来,是要我帮什么忙吗?”
郗薇就知道,章瑶虽然胆小单纯,但是却并不笨,有些事情还十分体贴,很会以己度人。
“有件事确实需要你的帮助,”她指了指衣襟上的血迹,“我总不能就这样出去见人,你帮我想办法弄一身整洁的衣裳过来,如何?”
看她这身确实不叫话,裙角都被磕破了,章瑶心一软就答应了,她想着一定要给衡阳姐姐找身合适的衣裳,于是再三保证之后扭头就下了摘星楼去办事了。
耳听着脚步声渐行渐悄,郗薇强打的精神瞬间垮了,双肩一耷拉就差点没往地上坠,好在有人眼疾手快大掌一伸扶住了。
曾经令人安心的气息此时却只剩下了压迫,郗薇径直挣开了他,直接瘫坐在了金丝楠木的地板之上。
李赢身上有伤,她一甩他手上就落了空,这让他有些不适,加之想起方才她直接将他推入了纱幔后藏起来,心中那股气莫名的又上了来,嘴上就有些带刺,“真是个没良心的小骗子。”
还有心情跟她斗嘴,想来方才的事儿是准备就这么轻飘飘的接过了?人在屋檐下,还是得知道分寸适当低头的,但是让她小意款款,那也是不可能。
她眼睫微抬,一点不吝啬地翻了个白眼,“我何时骗人了?”
看她不承认,他轻哧一声毫不留情的拆穿,“你来没来葵水朕难道不知道?”
此言一出,室内顷刻安静下来,郗薇的脸由白转红又重新变得苍白,他当然知道,方才都差不多算坦诚相见了。
李赢也有些懊恼,既懊恼失了分寸,又懊恼在她面前竟然开始小心翼翼,更懊恼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让向来自傲的他简直难受极了。
郗薇觑了眼身上略显狼狈的衫裙,“嗯,不然呢?难道陛下想让我实话实说吗?我是无所谓的,就是只怕会污了陛下一世英名。”
她特意将“英名”二字咬得极重,李赢哪里听不出来她口中的嘲讽之意,方才的事情确实是他一时失去了理智,他亦有心想弥补一二,“你让章瑶去给你找衣裳,可是现在宫人都围去了含章殿,只怕不好找,朕去唤陆允。”
章瑶虽然是馆陶公主的女儿,可是此时大家都围着太皇太后,宫人们忙碌得紧,只怕无暇顾及,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
他是皇帝,郗薇也不想跟他硬碰硬,只能沉默以对。
李赢见此,心知她还在为方才的事情生气,这小没良心的该是吃软不吃硬,于是绕过纱幔往门口走,因为方才脚背被砸伤了,走路不是十分顺畅,他强拖着踮脚去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