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都城南边的松阳街韩园巷里,这巷子原是一位韩姓大官的住所,因为他家宅邸占据大半,所以外头呼做韩园,后来败事抄了家,一溜廊下外屋全都折卖,后嗣奴仆不见了踪影,倒是把个巷名留了下来。
巷东头那一间便是被原主先祖买下传承的个小药材铺,虽然不大,她爹打理经营得却挺好,日子过得安稳富裕,大米也吃得,锦衣也做得,年前还和家里商量着想要再租赁一间好扩大规模。
哪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上月初八,父母外出时不慎跌入河中双双溺水身亡,二老棺材还未下葬,她母舅就闻讯赶来强占了铺子和房舍,将自己这个外甥女给撵出家门。
若不是邻居大娘伸手照拂,只怕原主就要饿死街头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原主心里还对邻居大娘感激不尽,可陆瑶看着记忆却觉得有些不大对劲,那个大娘看着是照拂,眼里却把原主看了一圈,又量手来又量脚的,不像是照顾,倒像是菜市场上称猪肉。
才在她家住了几天,就听她不住的鼓动原主嫁人,口里只夸她夫家远方有一门好亲,要不是原主还在孝期死活不肯,又不知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腿脚,这才停了口。
没过几日,原主舅舅不知为何又回心转意起来,和邻居大娘吵了一架几乎动起手来,才把她带回安置在了杂房之中。
她舅舅是个自私自利的人物,蛇跟蛇,虫配虫,舅母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人,刻薄狠心,嗜钱如命,不想是自己一家子强夺了外甥女的家产,反而嫌弃家里多了个白张嘴的浪费银钱。
看着原主碍眼,干脆就指使起原身扫地、洗衣、挑水、做粗活,权当个丫鬟使用,她是如此,亲生女儿也有样学样。
搬进来后便住进了陆瑶的闺房,穿着她的衣裳,用着她的首饰,平常吃饭洗漱都叫唤着人过来伺候,把个比自己还年幼的表妹支使团团转,片刻休息也不能,直到夜深睡了才罢休。
原身本来忽闻得父母亡故就惊惧交加,后来饥寒交迫更是伤了元气,偏又没有歇养的份,没几日下来,原本养了十几年的身子就消瘦凹陷下来,净剩了个把骨头。
十月里天气转凉,风大得很,她却只有当初自己身上穿的一件夹衣,冷飕飕的走路都打哆嗦,受起寒来昨晚躺在床上发了一夜的热。
好容易捱到天蒙蒙亮,听见外头她表姐陆琼骂骂咧咧的要她倒茶洗漱,偏过头去拿手捂着嘴巴,哭喊了几声爹娘便没了呼吸。
紧赶着陆瑶这才穿越过来,接替了身子。
这样的狠舅恶姐,趁着小姑娘丧父丧母无人照管的时候欺上门来,所作所为就是用恶毒两个字都形容不全,陆瑶看完了只替原主唉声叹气心疼,希望原主也能和她一样似的穿越了才好,现代社会可不愁吃饱穿暖。
她这边还没有多做什么动作,就听外头表姐陆琼似乎回过味来,在院子里大声喊人告状道:“娘你快进去瞧瞧,黑了心的野丫头,刚才故意装鬼吓唬我呢,咱们拿门棍打她一顿,看她还敢不敢赖在床上偷懒!”
舅母秦氏一大早上事情都还没忙完,就被女儿从外头拉了回来,不禁没好气的训斥起她道:“胡扯什么!二丫头还比你小一个头呢,怎么,你还怕她,自己拿扫帚打几下子不就好了,还把我拉回来,你瞧瞧外头铺子上东西乱得都堆成山了也不过来帮忙,成天的在家给我找事。”
说是这样说,可秦氏到底没转身,反而顺着女儿的意思,顺手就从墙边抓起一柄竹枝扫帚往屋子里来,走到中间了也没见二丫头起身,依旧躺在床上闭紧了双眼,像是没察觉外头的动静。
难不成是真的病了?
秦氏心中嘀咕起来,走近了弯腰细瞧,见着二丫头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薄薄的被子盖在胸膛处似乎都没有什么大起伏,像极了上月她那一对死鬼爹娘抬回来的样子。
“娘你快打她呀!”
陆琼兴许还是有些胆怯,只站在门口不肯进去,看她娘亲只顾端详没有动作,不禁急着跺脚催促道。
“嘘——”,秦氏叫住了陆琼,“你二妹妹病了,让她睡吧。”
秦氏话语听着像是怜悯人,可她脸上却忍不住的露出笑意来,阿弥陀佛,这下可好了,家里总算是了个饿鬼吃饭。
纵使二丫头平日里吃的不多,可她活一日,这巷子里的风言风语就传一日,留着也是惹事的祸端,不如死了的好。
月初自己往庙里捐的五百香油钱果然有用,如今二丫头身上生着病,不给粥米的熬个几天就行了,身上还没什么伤痕,就是人家再有疑惑也查不出问题来,划算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