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秦氏撇开刚刚的不自在,忙追问道。
陆成材嘿嘿一笑,从袖子里亮出五根手指头来,“足足有五两呢,这还是什么都不会的小丫头片子,要是生得好点,能卖的更高。你是见过我姐姐的,她那么个好相貌,女儿能差到哪去。”
“虽说现在二丫头是瘦了点,可我早上听迎春院里的妈妈讲,南边正时兴这种瘦骨头姑娘,她老人家也想学学南边,正在京里搜罗着有没有好苗子呢。”
秦氏听着眼睛里不由得落了一场金钱雨,迎春院可是三街六巷子里顶有名气的私窑子,光是进门钱就要两吊,来往客人中多得是富家子弟,院主李妈妈手底下哪会缺银子,她要是想出手买人,抬抬手怕也能出价个十来两。“这么说,你和她议定了?”
陆成才慢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完了才得意的砸吧嘴,“哪有那么快,我就是和她提了一句,又不是定死了她家。南边私窑妓院多的是,明后天我再去其他地方问问人,一抬二抢的价钱说不准更高。我可打听过了,现下京里正缺人,小姑娘抢手着呢。”
听了这一席话,秦氏是彻底的心悦诚服,再服气不过了。
只是,她到底顾忌着女儿,“可卖人的名声传出去,只怕这条街上人家就都知道了,咱们琼儿出嫁可怎么办,你没看今天对门那娼妇的阵仗,有个没根的太监做亲戚,她倒抖起来了,谁知道那亲戚是真是假。”
“谁说要在这里嫁人,死了两个你不嫌晦气?”陆成才想起他姐姐姐夫就是一脸的厌恶,“等卖了人,我再把这连铺带院的都卖个干净,加上那一笔赏银,够在东边买套宅子了,到那里再挑人家岂不更好。”
“名声,名声有什么用,我是她亲舅舅,我卖她天经地义,到了衙门老爷也没话说,对门的叫嚷个屁!不过,她那门子亲戚怕是真有点来历,前些日子牙行行老还去她家送过礼,眼下卖人要紧,你可给我管住了嘴,别惹事!”
“知道,知道。”秦氏点头如捣蒜,只觉陆成才的话说得有理。
才刚请医买药的怨气早扔到了爪哇国,只对当家的心服口服。还叹自己太心软了,差点没想明白这个道理,得亏当家的会筹算,平白多挣了一大笔钱。
屋里两个人高高兴兴,蹲在屋外侧耳倾听的陆瑶拳头却捏个死紧,恨不能冲进去把这一对黑了心的夫妻给手撕了。
好狠的心呐!
为了十两银子就打算把自己的亲外甥女给卖到妓院里头,一辈子做个奴籍,子子孙孙都没了出头的日子。
不对,这时候的□□活着的岁数小的可怜,怕是连子嗣都没怀上就一命呜呼了也未可知。
陆瑶扭头望了望厨房,心里有些跃跃欲试,要不然一把火烧掉算了,把院门一关,谁也逃脱不出去。
可思及自己下午进木棚翻了个遍也才一瓶子底的黄猪油,自己屋里脑袋那么粗的柴火棍,自家花了大价钱砌盖的砖瓦房,这些个种种不利条件之下,恐怕火没烧着,她就先累死过去。
最坏的路子被堵死,陆瑶没有歇气,继续琢磨着剩下的活法。
多亏了原主的性格,眼下没人防备她,要是真狠下心来逃跑,说不准也是一条路子,只是她手无缚鸡之力,又没有户籍文书,要是被人虏了卖了,和呆在家中貌似一个下场。
思来想去,忍不住咒骂一声,这混账的世道,父母双亡的孤女竟然就没了保护,舅舅要卖外甥女为奴为婢,竟然不犯法?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严苛死旧的礼法规矩把个人囚在了笼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等等——
陆瑶突然醒悟过来,礼法规矩可不光是她一个人守来着。
这是个封建社会,天老大,皇帝老二,在家她舅舅说话好使,可对着皇帝,他敢说半个不字?
陆瑶存了念头,接下来两天便安心的在家养病,一日三顿喝着汤药,找准了她舅舅一家三口都不在的时机,开门悄悄跑到对面刘大娘家里,吭哧跪下泣声道:“求大娘救我!”
刘大娘被她这么一跪吓得急忙就站起了身子,“这是说的什么话?快快快起来。”她上前几步想把人扶起,却不想陆瑶双膝用力,硬是拉扯不动。
陆瑶使劲下沉着身子,让地面同自己膝盖合二为一不让刘娘子扶起,自己则仰起头来眨着眼睛哭啼,“大娘不知,我昨夜做活睡得晚些,没成想却无意听见舅舅和舅母商议要卖了我,再搬迁到别处去。我思来想去,身边只有大娘这样的大善人才能帮我一帮,这才逃出来向您求助。”
“这……”刘娘子闻声想往后退,像这种麻烦一大堆又没半点好处的差事,她是碰都不想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