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烟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小沅坐在自己身边钓鱼的时候一言不发,根本不似在二房婶母面前那般活泼。
她拄着小下巴望向水面的时候,有着人四五岁时不该有的神情,像沉思也像烦闷。苏云烟猜想,她的心里应该是明白自己和旁人的不同吧?
或许,是因为生命中缺失的一部分,而感到不解与烦闷吧。
遂苏云烟自己也感受投缘与否,只是觉得这孩子的心思,异于常人的深沉。
梁冀见到苏云烟不说话,还以为是刚才的相处不尽融洽,便拉了拉她的手安慰道:“没关系,再相处几日试试。”
“说不上投缘,但也说不上无缘……是一种说不清楚的感受。明明那么小一个,就是有种难以接近的感觉,还有些叫人心疼。”
“那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苏云烟笑着摇摇头:“只怕没这么顺利,单是父亲那里便过不去。”
梁冀没有吭声,虽然苏云烟说得云里雾里,但梁冀还是看出了她对小沅的喜爱,换而言之,是对属于自己的孩子的渴望。
回去之后夫妇二人便向梁炽提了这件事,以免四房和三姑母过多参与,夜长梦多。
可事情偏就如同苏云烟所担心的那样,梁炽开口便驳了梁冀的请愿:“一个丫头片子,何故费尽心思从二房过继?你那些兄弟谁家没几个外室生的女儿?随便接一个到侯府来养着,有何不可?他们还要跪谢侯府大义!”
“父亲前不久不是还说,只要我们不掺和您纳妾,便就不管咱们过继的事吗?”
“你三姑母和四叔家里,不是也有相当的孩子吗?何故只盯着一个小丫头?!”
梁冀垂眼摆弄着自己的白玉扳指:“父亲是被女人迷乱了双眼,遂看不出来三姑母的心思?”
“那……不是还有你四叔家的?”
“父亲,云烟不叫我顶撞您,但您也不能太过。”
“你说什么?”梁炽不确信的看向梁冀:“你再说一遍?”
梁冀半倚在椅背上,像是从前一般昂起首,语气徐缓的提醒梁炽:“父亲,当初,是你叫二叔家的小五跟着我们到漠北,说是建功立业。到了漠北,是您指派他做先锋攻打居龙关。其身陷敌营,是你下得军令不让我去救。最后他被削首悬于城墙示众的过往,您应该没忘。现在我替他养个女儿,有何不可呢?”
“混账!”梁炽一拍桌子,上边的茶碗都跟着一颤,苏云烟起身毕恭毕敬的走到梁炽身边,生怕他一生气便要将茶盏摔倒梁冀的脑门上:“父亲息怒,阿冀是太心急了些。”
“你别忘了!你爹还没死!轮不到你来教我做事!定北候的位置还不是你的!”
“您的位置,我还真不稀罕。”说到这梁冀轻舒了口气,掸了掸衣角的褶皱,起身踱步到梁炽的正前方:“其实我想将小沅接到府上,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为着父亲您的体面,我才来问问,若是您实在不愿意,日后不要来见就是。左不过您前院后院这么些小娘,天天换着见也见不过来。”
说完梁冀上前将苏云烟拉到自己身后去:“不若父亲您就对外说,这爵位不传给我了,我也好搬出去,躲个清净。”
“梁冀,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混账话?你别忘了你能有今日的出息,尽是我这个当爹的在背后拖着你,否则焉由你号令三军屡立战功的份?!那是因为,你的身上溜着我梁家的血!”
“是啊,儿子的身上流着你的血,遂出息。六弟七弟的身上也流着父亲的血,遂风流。您倒是雨露均沾,不偏不倚的。”
“闭嘴!你给我闭嘴!”
“父亲不就是看不上小沅是个丫头?您一向看不过家中的女儿,舒儿长了这么大,父亲抱过多少回都是有数的吧?”
“你懂什么?”梁冀手上攥着拳头,带着被戳破颜面后的心虚:“我忙,忙得很!”
“您再忙,也不见您遣散妾室。”
被梁冀这么一说,梁炽的心中一嗔,尤其是在留意到苏云烟还在这里的时候,想到自己是在儿媳面前被儿子这般数落,脸色更是红一阵白一阵的难看:“你不就是恨我当初没有放你去救小五?你得知道当初你是有去无回的!”
梁冀抬手,止住了父亲的话:“儿子承认,当初您追随先帝南征北讨,为了保住梁家的爵位刀剑舔血几番死里逃生,开疆拓土救驾勤王,是英雄所为。但英雄不能只对家外,对内,您上对不起祖父祖母不曾为其养老送终,中您辜负妻子愧于手足,下看不上舒儿是个姑娘对她不冷不淡。您不能拿着外边的英雄对家里耀武扬威,您的功绩祖父祖母还有母亲,也都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