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府与王府世交,送些节礼并不奇怪,如此便能掩人耳目神不知鬼不觉的借荣府之手将东西送到甄氏女手上。甄家主母给小女儿的信中再三强调“昔时在家苦求不得的玉佛用你最爱的盒子包好送来”,虽言辞隐晦,但甄氏女略一细想便明白盒子才是重中之重。
她十分担心娘家的处境,知道父亲已在准备后路了,这次送来的东西定不能有所闪失。每日等着荣府那边的信儿,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叫她心累不已。
好不容易东西送来,谁知这里面却根本没有母亲所说的那盒子!
老嬷嬷将装着玉佛的紫檀嵌螺钿盖盒捧来,紧张道:“姑娘,玉佛就是太太说的那一尊,盖盒却被人掉包了!姑娘那个嵌的螺钿是‘松鹤延年’,这个却是‘喜鹊登枝’。”她压低声音:“莫非有人察觉了?”若是这般可就坏事了。
郡王妃看着盖盒阴晴不定,她当然知道自己的机关匣长什么样!
东西从甄家搬到贾家,途中押送的也是与贾府有瓜葛之人,除了贾府,还有谁能调换?
一个檀木匣,他们这样的人家家里遍地都是,她不信贾府是那样眼皮子浅的连个盒子都能看上。况且手边的盖盒虽不如自家那个精巧却也是一样的料子,价值相差无几。
贾府无缘无故换这个做什么?若不是吃多了,便是听到什么风声特意将东西截下了。
郡王妃愤怒拍桌,岂有此理!两家一向交好,甄家还没倒呢,贾家便起了旁的心思了么?
能叫父亲母亲千叮咛万嘱咐的东西一定不简单,恐怕事关甄家生死存亡,她万不能轻轻放下。
“嬷嬷,这事还得你找个由头去那边府上探问探问,横竖要把咱们的东西找回来。”王妃眯眼说:“千万小心,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姑娘放心,我一会子就去。”
是以王夫人不过刚用完午饭,就听得北静郡王妃身边的陈嬷嬷过来了。
王夫人忙道:“快请。”
不时陈嬷嬷笑呵呵的走进来,先与王夫人问了安,王夫人避了,赶紧让她坐。
陈嬷嬷只在底下的绣墩上坐下,笑道:“王妃娘娘离家还不到一年,正是思念家人的时候就有贵府带了老家的东西来以解乡愁。王妃高兴得了不得,打发我来府上道一句多谢。”
说罢送上礼单,王夫人连道客气:“咱们几家都是世代的交情,王妃万不可如此客气。”
陈嬷嬷暗自观察王夫人表情,见她面色坦然不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的样子,放下心来:看来不是贾府的主子收到什么消息弄鬼……
她慢慢喝着茶与王夫人拉了几句家常,心中转了无数个念头,感叹着说:“其实我今儿个过来还有一事求教夫人。”
王夫人略有些忐忑:“嬷嬷言重了,有什么话儿打发人来问一声便是。”
“是这样的,”陈嬷嬷笑道:“此番主母将我家王妃在家时惯常把玩的玉佛送来,盛放玉佛的匣子却不是王妃那一个,想是府上放混了?”
王夫人有些疑惑:只是为个匣子?
陈嬷嬷从小丫头手里取来宝玉那个放到桌上:“夫人看看这盖盒是否是您家的?若是,咱们正好换过来。不瞒夫人,那盒子虽旧了却也是当年家里老太太特意着匠人与王妃打来的。如今两地相隔,王妃很难回去,留着做个念想也好。”
王夫人看着面前并无任何特殊记号的紫檀木盖盒毫无头绪,这东西是大众款式,哪个富贵人家没有一坡?她如何分辨得出来。
见陈嬷嬷言辞恳切不像是找茬,又是王妃的爱物在自家被调了包……如今被人家找上门来,王夫人面上挂不住。她有些恼怒的将目光转向当时打理节礼的几个丫头:“金钏,彩云,你们收拾东西怎的这般不经心,盒子弄混了都不知道?”
好好的换盒子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偷偷翻了别人的东西呢,像什么样子!
金钏看向彩云,之前是彩云负责的这块呢。
彩云脸色发白,她以为换个贵重的盒子便没人发现,不想王府竟为了个盒子特意上门,这可如何是好?
王夫人与陈嬷嬷自然发现这丫头的不对劲,王夫人咬牙:“彩云,这是怎么回事?”
彩云扑通跪到地上,在王夫人严厉的注视下头皮发麻,六神无主之下她记起宝玉的叮嘱,结结巴巴道:“回太太,是、是宝二爷将原来的盒子不小心弄、弄了个口子,他、他说赔一个,这是宝二爷屋里找来的。”
彩云说完深深垂头。
王夫人愣住,不想这里面还有宝玉的事。
她忙不好意思的对陈嬷嬷说:“原是我们家这孩子胡来,真不知道怎么说。给王妃添这么大麻烦,回头我叫老爷修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