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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见没和池烈说起这些照片的最终去处,而池烈也没提及那个绵长的拥抱。两个人统一默契的,一起对那个秋日的午休保持沉默。
又一个周日。
喻见按着往常的时间,在福利院吃完午饭,背上书包:“董老师,我先走啦!”
董老师忙着收拾餐具,头都不抬:“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喻见一直牢牢瞒着岑家的事,如今搬去学校住,也没有告诉程院长。依旧每个周末按时来福利院,周日下午,和从前一样准点离开。
院里人手少,几个老师照顾孩子都十分勉强,一时半会儿没察觉到,接送喻见的司机似乎比从前年轻了许多。
“你就真不打算给你们院长说?”
裴殊踩下油门,直到离开福利院所在的小巷,才偏头看向副驾驶上的少女。
喻见摇头:“没必要。”
她是真的不想再给程院长找什么麻烦,程院长上了年纪,在外奔波已经非常辛苦,没有必要因为她和岑氏夫妇争执。
“裴老师。”
喻见现在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我觉得咱们的课还是……”
“没必要没必要。”喻见话说到一半,裴殊学着她开口,“小见,咱俩伟大的师生情谊谈钱可就生分了啊。”
离开岑家后,最困扰喻见的不是生活开支,而是给裴殊的家教费。裴殊作为平城大学的学生,家教费是一个昂贵到有些离谱的数字,即使喻见每回考试都拿奖学金,也很难负担得起。
喻见并非第一次和裴殊提这件事,但裴殊坚决不同意她停课,更不收她的钱。
“你不让我给你倒贴钱就不错了!”他激动捏紧方向盘,“小见!你可千万不要丢下我!没你我连池烈他家院门都进不去!”
喻见:“……”
行吧。
据裴殊自己所说,池烈尽管答应了和他一起写代码,但态度依旧很冷淡。倘若裴殊主动上门,十次里有十次,都被少年直接关在门外。
裴殊没有办法,只能把喻见抓过来当敲门砖:“正好一边上课一边跑程序,两不耽搁嘛!”
喻见一开始还不太习惯。
久而久之,也就适应了裴殊每周日接她去池烈那边。
深秋已至。
天气转冷,小院里的洋槐叶子跟着变黄。凛冽北风刮过,树叶扑簌落下,在空中打出好几个轻盈的旋儿。
那株能结出甜蜜果实的葡萄藤,一早就被剪去了多余的枝叶,灰褐色枝条攀附在木架上,静静沉睡着,等待明年春日第一声清脆的鸟鸣
“冻死了冻死了,这风刮得真要命!”
裴殊把车停在巷口,短短一截路,吹得脸都发白,一进屋就开始嚷嚷,“有没有热水给我喝一口!”
池烈坐在桌边,头都没抬,平淡指了指放在桌边的暖水瓶:“那里,你的杯子在厨房第二个柜子。”
而后,他很自然地伸手,直接探到喻见书包侧面,拿过她的保温杯。
喻见不太好意思地看了眼裴殊,小声说:“我有热水。”出门前董老师专门倒的。
正在草稿纸上奋笔疾书的少年嗯了一声,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重新把保温杯塞回去。
继续琢磨刚才写出的代码。
池烈写代码时的状态,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下颌收紧,他一改往日里的慵懒散漫,眉头轻轻皱起,神情疏离而冷淡。
把保温杯放回喻见书包后,池烈仿佛就忘了屋里还有两个人,专注而认真地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再没有多余的动作。
没人管的裴殊只能自己给自己倒上水,冲喻见小声说:“你先做题,做完我给你改。”
喻见乖乖点头。
自从她周末过来,堂屋里就多了一张课桌,还是那种老旧的款式。但被精心打磨过,没有扎手的木刺,也没有会咬人腿的钉子。
课桌并排放着,犹如镜像。
除了池烈那边多出一个相框,剩下都一模一样。
也不知道他把上次的照片怎么处理了……
喻见刚冒出这个想法,就立刻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从脑海里赶出去。
想什么呢。
池烈那天的心思根本不在照片上,分明只是哄骗着来欺负人,瞧他把纸袋往校服里随意一丢的架势,回家后没把照片当成废品,卖到吴清桂那里就很不错了。
喻见有些脸红。
借着喝水的动作。掩饰性咳嗽一声,拿出习题。
喻见开始做题,池烈还在写代码,裴殊一个人无所事事,想起之前借给池烈的书:“上次我给你带来的那几本书呢?放哪儿了我看一下。”
少年没抬眼。
下颌轻轻往房间方向偏了偏。
都是男生没什么忌讳,裴殊大咧咧地进了房间,随手从池烈床上抓起一本书。出来后搬了个凳子,坐到喻见旁边,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热水。
“咳咳咳!”
裴殊随手一翻,立刻背过身去,猛烈咳嗽起来。
喻见顿时吓了一跳:“裴老师你呛到了?”
她连忙起身给裴殊拍背,视线一抬,手顿在半空中。
裴殊翻开的那一页。
那张他抱着她的照片正夹在最中央。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耳朵summer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