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与丹朱并肩站了一会。
一轮圆月明晃晃得挂在天上,银色的清辉洒在远处建筑的屋顶与近处的花坛之上,躺在坛中的樱花草露着柔软花瓣,似在向谁吐露钟情。
丹朱正悄悄向谢安看去,却忽然对上一双正巧向他看来的带着笑意的眼睛。
少年细白的皮肤在月色下更加白皙透明,似在白蔷薇上滚动的晶莹露珠,潋滟的琥珀色眸子带着笑意看来,眼中的波光如月光纹在水面之上。
“我先走了。”谢安向丹朱一笑。外套脱在宿舍中,他只穿着内里的白衬衫,胸口以绿色丝线绣着橄榄枝的形状。
浅色眸中的光点映在漆黑瞳仁之中。
也曾在一个月色的夜晚,衣香鬓影,女人手指的芳香与绅士手中酒杯微撞声音交织,穿着洁白衬衫的少年微微抬眼向众人看来,有谁手中香槟的冰块轻轻撞在酒杯之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如少年面容猝不及防撞进他的眼中。
只是芙拉星的月色比这里的月色清浅。
乌发散落,丹朱抬手别了一下耳边发丝,白色小蛇自他苍白的手腕中蹿出。谢安竟在这蛇黑豆般的小眼中看出几分恋恋不舍。
“儿子,跟安安说再见啦。”丹朱微微垂着眼看那条小蛇,面色苍白似要融在月色之中,声音低哑轻柔,似在什么地方传来的回响。
谢安对爬行类生物带着本能的害怕,但想着这蛇曾帮他自江延的星球上逃离,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想要逃跑的脚步,停下来跟蛇说声再见。
只是仔细一看,谢安惊讶道:“这蛇怎么变成花蛇了?”
小蛇蹿出来时,鳞片反着月色的光,晃的看不清,现在一看,却是浅蓝色与白色的鳞片交织,变成一条花蛇。而谢安记得,这蛇应该是白色的才对。
丹朱抬起手来,那小蛇嗖一下爬至他的指尖,竖起身子,嘶嘶吐着蛇信。
丹朱弹了一下指尖,小蛇一晃,看着蛇的蠢样,丹朱低低笑了一声,解释道:“情窦初开,去纹了个身。”
谢安:……?
谢安忍不住笑起来,伸出指尖摸了一下小蛇的头:“再见啦。”
像一条小狗一样,在谢安摸到它的头时,小蛇高兴地直甩尾巴,而后停在丹朱的指尖,眼巴巴看着少年走远。
丹朱看着谢安的身影慢慢走远,在一个转身后消失在视线之中。
白色的小蝶自他的指尖飞出,凄清的月色唱着终将逝去的圣歌,帝国军校的景色慢慢远去,紫藤花自花架坠下,乌发少年站在花架之下,仰头看那灿烂绽放的花朵。
他站在自己的身后,听自己问[安安,喜欢这里吗?]
他也低声问:“安安,喜欢我吗?”
少年弯着眼,话语甜蜜又诱人[喜欢。]
*
在往日,虫族拥有四个A级虫族,它们各自拥有不同的虫群,帝国最多只会应对一个虫群。而现在,虫皇诞生,在皇的指挥下,帝国节节败退。
所有军校学生都要作为后备军赶往前线,而谢安作为一年级新生,是后备军中的后备军,与一年级新生一起,在最后方的星舰等待命令。
星舰的甜美女生响起。
“第三十二军队阵亡,请帝国军校三年级机甲系集合,准备待命。”
“雅克站失守,请首都星尽快将民众自星球表面撤离至伊甸园。”
“第十二军治疗师阵亡,请帝国军校四年级治疗系准备待命。”
乘着一年级机甲系A班的房间骚动起来。
“第三十二军队阵亡是什么意思?集体阵亡吗?”
“雅克站失守?下城区已经被攻陷了?”
他们自舷窗向外看去,几乎看不见恒星的光芒。无数星舰的炮弹叠在一起,如捆绑在一起的星球连绵爆炸,漆黑的宇宙间仿佛燃起闪电,带着不祥征兆的苍白光芒。
苍白光芒透过舷窗打在少年脸上,与周遭看起来惶惶不安的新生相比,他的神色格外冷静。
谢安站起身,乌木般的发被拢在帽中,帽檐下是一双眼角上扬的浅色琥珀眸子,浅绿色的制服笔挺,带着银色金属片的黑色皮带束在腰间,细腰长腿,如一把出鞘的剑。
他快步走至舱门处,拨通墙壁上的通讯器:“一年级谢安,申请支援第三十二军。”
格雷坐在旁边,见状连忙伸手去拉谢安的手,低声道:“谢安,你去那里干什么!”少年那么纤细又脆弱,哪怕在虫族爆发出可怖实力,他们依然将谢安当做脆弱的蔷薇。
甚至,他们早已在暗地商量好,当一年级也需支援时,他们会让谢安乘坐小型舱回到首都星。芙拉星的蔷薇花心滥情,骄奢淫逸,他应在布满丝绒的房间醉生梦死,而不是枪火密集的战场去送死。
海曼同样压低声音快速道:“谢安,等下你乘小型舱回去,没有人会在意一个一年级新生的去处。”
谢安是真的有些震惊。
这群一年生竟然搞到了小型舱,还准备集体掩护他逃跑?
玛门摸了摸鼻子,同样劝说道:“首席说了,逃跑不可耻,保存实力是最重要的,反正……”他顿了顿,继续道,“反正,大家估计都要死。”
没有人反驳他的话语。
面对“死亡”这样的字眼,没有哪个一年级对自己的生死露出惶恐的情绪,他们早已平淡接受这一未来。
“谢安,大家都要死的,你不要白白送死了。”
“回去后帮我们照顾一下家人吧,未来的公爵大人。”
“而且,按你最初实力根本考不进军校,不能把你当成跟我们一样的精英啊。”
快放下快放下,就说你不小心打错了。同学们的眼神盯着他手中的通讯器,视线纷纷传达出这样的讯息。
谢安有些好笑地靠在墙上,微微侧着头,抬起眼向他们看去。帽檐打下一小片阴影,半长的发被拢在帽中,衣服利落没有丝毫修饰,而正是这样,少年的面容更加耀眼,纯粹美貌的冲击令人几乎要忘却呼吸。
谢安正了正自己的帽檐,又对通讯器重复一遍:“SSS级异能者谢安,申请支援第三十二军。”
通讯器那边传来首席温润的声音:“收到,申请通过。”
听到安格斯的声音后,谢安握着通讯器,微微顿了一下。
那边同样没有挂断通讯,谢安听见对面不断传来凌乱的人声,还有安格斯浅浅的呼吸声。
“……你会成功的。”谢安握着通讯器的手微微用力,认真道。
“之前我有些担心,”首席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隔着数个星舰的距离,有着些微失真,夹杂着细微电子流的声音,“现在不会了。”
“去吧,安安。去做你想做的事。”
谢安将通讯器重新挂回墙面。
房间内鸦雀无声,同学们震惊地看着谢安。
“对,SSS,我是。”谢安挑起一个笑,用了一个倒装句,心满意足地笑眯眯道。
拉开舱门后,谢安忽然想到什么,回头道:“你们都能活着回去,自己照顾家人吧。”如果剧情线崩到天边,这个世界还能存在的话,他们应该能回去……吧。
谢安走出舱体,跳进最近的小型粒子战舰中,战舰迅速变形,与机甲不同,粒子战舰几乎没有操作按钮,与简易操作相应的是它对精神力的极度依赖。
小巧的战舰灵巧驶入宇宙内。
喷着不死鸟徽章的数千艘战舰打开它们黑漆漆的粒子光炮,浅蓝色的尖锐光芒亮起,宇宙明亮如白昼。
无数虫族在皇的召集下聚集,它们不知疲惫,无畏生死,连绵不断发起进攻,坚硬的口器与镰刃切割着战舰。
如蚂蚁遭遇火灾时向外滚动的球一样,虫族的成员凝聚在虫皇身边,以□□组成一个星球,坚不可摧。
一颗虫星。
这是一颗实至名归的虫星,由无数虫族聚集在一起的绝对防御,除非虫族灭亡,否则虫皇不可能死去。
黑暗中,苍白修长的手指微微抬起,虫星自动分出狭窄通道。
小巧的粒子战舰扭曲变形,贴附在少年身上,转换为可供人类在宇宙间行走的外骨骼,少年皮肤洁白柔软,唇瓣鲜嫩,似一朵鲜妍绽放蔷薇落入骨骸之中。
谢安慢慢向里行驶。
虫星最外层是有着坚硬躯体的低阶虫族,而后是内里装着高阶虫族的战舰,再内层是无数身体比机甲还要坚硬的C阶罗拉虫,一路向内,这些虫族各司其职,以自己的身躯搭建出无数层坚不可摧的壁垒,而虫星中央,竟是一间豪华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