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夕奏疏从来是第一序列,到了南京,更是很快就到了秘书监。
方孝孺不敢怠慢,自然拿来看看。
深夜之中,一盏油灯探出一团光晕,这一盏油灯,用得是鲸油。比寻常油灯明亮太多了。虽然宫中供给蜡烛,但是方孝孺节俭,是以用油灯而不用蜡烛。
只是方孝孺并不知道,而今宫中用的也是鲸油蜡烛,两者之间的差别其实并不大。
方孝孺脑袋微斜,推了推眼镜,凑着灯光,细细看何夕的奏折。一时间愣住了。灯光洒在方孝孺的脸上,一直以养气自居的方孝孺脸上,第一次有狰狞的感觉。
不知道什么时候,方孝孺手一松,这奏疏已经落在桌面上了。
“尔敢。尔敢------”方孝孺声音很轻,却咬牙切齿。配合脸部的表情,一股杀意喷涌而出。
方孝孺其实已经忍了何夕很久很久了。
从一开始就在忍,宋讷之死,方孝孺没有想法吗?如果不是太子强力要求,刘三吾反对变法的时候,方孝孺也会与之同列。方孝孺是怕死之人吗?
作为一个敢高喊:“诛十族又何妨”的主,是一个怕死的。谁也不相信。
只是方孝孺立场与地位,让他不得不隐忍,因为谁都知道,方孝孺是太子的人,是宋濂的衣钵弟子,方孝孺代表的不是他自己,是太子,是宋濂一脉的政治资源。
在这个位置上,方孝孺不能有一点差错。
故而,不是方孝孺怕死,而是世界上很多事情,是活着要比死难。
方孝孺咬着牙,咬碎牙齿和血吞。甚至自己的同道中人,都在说方孝孺是胆小怯弱之辈,区区丁显都敢与变法对着干,而今方孝孺不敢。但是他们没有想过,没有他方某人,丁显项上人头都已经长草了。
这些方孝孺都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心中的信念。
但是在他看来,何夕是得寸进尺。
何夕北京国子监之中写了什么?
南京国子监虽然添加了一些新东西,但是本质上还是经学教育。而北京国子监却不是。
北京国子监下面分学院。文理分开。堂而皇之有一个工理学院。这一点,就让方孝孺不舒服之极。堂堂国子监,岂是工匠能踏足的地方,在别的地方,办一些工匠之学的学堂也就罢了。
方孝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是北京国子监是大明最高学府之一,在里面教什么,不仅仅是学生的问题,也是政治风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