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看向青一的方向,发现他也正神色复杂的看着天上的灵龟。
而天上的灵龟浑然不觉,她舒展着四肢,高昂着头颅,最后一张鬼脸在她张大的嘴巴前变成了黑雾。
司玄也张大了嘴巴:“大哥,这灵龟是个什么东西啊?”
青一摇摇头:”先顾好你自己吧。”
话音刚落,桑树妖整棵树竟然高高跃起砸向司玄,带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气势。
没了鬼面附体的他,不堪一击。
司玄只一掌便击碎了他。
一个温柔的男声响起:“我解脱了,谢谢你。”
所谓的不堪一击,或许只是他的一心求死。
“呃?”司玄心中的负罪感油然而生,“你说什么?”
“我与他们原本不相干,但他们被抛尸的那一年,恰逢谷中大半年未曾降雨,我心中着急,便忍不住用根茎汲取了他们流在地上的血液。
一开始汲取血液的我修为进步神速,我很开心,也以为我这样做没有什么不对,他们一被扔下来就死了,血液混进泥土里早晚也是要与水融在一起的,我只是提前汲取了而已,这一切并不会给我的修行之路改变什么。
我不知道修为的快速增长与那些血液有没有关系,但我却因此与他们有了感应,他们一开始很弱小,弱的一阵风就能将他们吹走,我便保护了他们。
他们哭诉着自己的可怜,委屈,他们已经投降了,只是想活下来,可是对方的将军背信弃义竟然将他们全都推了下来,整整五万人,几无生还。
我陪着他们叹气,倾听他们哭诉,可是渐渐的他们强大起来,他们有了自己的意志,他们要逃离这里,要回到家乡去看看他们的父母与妻儿。
可山谷的上方有封印,即便他们再强大都不可能冲破那个封印。
战场之上最残酷不过要人性命,尸骨无存,可这次他们的敌人要他们死后困于此地,永不超生。
虽然山谷的封印很厉害却于我无用,我的枝叶可以一直向上伸展。我说出了这个对我看似无益却对他们十分有利,而我应该死守的秘密。
他们知道了这个秘密,便开始想方设法的利用我,操控我,不得不说,人族很聪明,尤其是被逼到穷途末路的人族。
即便他们成为了虚无缥缈的魂魄,他们还是那样的聪明、狡诈、无所不用其极。
我慢慢的成了傀儡,尽管我心底有挣扎,但那一点挣扎根本影响不了什么。
这么多年了,他们终于得偿所愿可以操控我,便一门心思的想逃出万罗谷,回到他们的家乡……
可是,一千多年了即便回去又有什么意义呢?世间沧海桑田弹指之间,那只是一个更为陌生的的地方啊。
更何况他们回不去的,因为我离开这里便会死去,说到底我也只是一棵树啊……
我需要扎根于土壤,而不是在土壤里流浪。
他们操控我的同时,只知道欢喜庆祝却没发现我与他们早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一旦失去了生命他们也万没有可以逃出生天的可能。
他们也不想想,万物相生相克何等精妙,怎么可能一直索取而不付出?
既然你不付出,那么上天会替你决定你该付出什么?
而他们该付出的就是魂飞魄散,陪我去死,只是我没想到,他们还能死在了我前面。
他们霸占了我的身躯,觉得树没有感情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他们要回家可这里也是我的家啊……”
……
“我解脱了,来世还是不要修行了吧……”
桑树妖的躯干轰然倒塌,周围尘土大起。
司玄问青一:“他为什么不要修行了?”
青一沉默着没有回答。
他想:桑树妖好不容易有了灵性后,所见识的尽是世间的苦楚、怨恨、凄惨乃至霸道、强迫、欺骗,他就算可以不恨但也定是极厌恶的。
倒不如做一颗不知光阴的树:向阳而生、随风而摆、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但他不是桑树妖,他不知道桑树妖到底怎么想,也不愿过多揣测,但他离去前解脱了,放下了,也算是一件幸事。
总比那些死后用了一千多年执迷不悟最后还被灵龟吸了的鬼脸要好。
对了,灵龟呢?
一抬眼,灵龟落在了他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