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副总说的小秦总,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对方……呵呵,不是他看不起人,是他那弟弟,就是个十足草包,除却有正房母亲支持外,别的能力几乎为零,当年他争管理权时,几乎可以说是吊打。再者,被发配离开后,他的好弟弟,手上毫无资源,钱都没有几个,就靠集团分红过,凭什么收买别人?凭理想?凭空话?
至于王副总说的那几个被他弟弟收买的人,就更搞笑了,基本都是当年的中立派,为人老实端方的那种,争夺管理权时都没站位,现在倒是上赶着要倒戈了?合理吗?谁能信?就是到路边找个人这么一说,人家都觉得是在搞笑。
自打争夺继承权开始,便过得顺风顺水的秦政,并没有想过,他眼中的弟弟,在国外挣扎开荒个几年,也会有点长进,自家爹那好像认了命的正房太太,身后还有个庞大家族,更重要的是,那位他正做着准备要讨好的裴闹春,早就将触角伸了进来,给人做起了后盾。
这水混了,不认真看,可看不清局势。
粗心向来容易惹大事,无论是秘书还是秦政,都没有意识到,他们今天的粗心,将会导致一步错、步步错,最后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
……
画展当日的流程,安排得和其他画展并无区别,伊凡发动自己的人脉,请来了国外的几个知名画家、艺术品收藏家作为嘉宾,把整个画展的层次又往上提了一层。裴闹春亲自发邀请函邀请的,除却秦政以外,都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大人物”。
这些个“大人物”,他们明面上和权贵圈子没什么联系,但个个才华横溢,全是已经在艺术界闯出名号的人物,早就有了自己的人脉圈,也是不少大户人家的座上宾,说两句话,便能影响不少人。
画展的布置,是由裴闹春和伊凡一道商量出来的,他的画作分别按照时间摆放,放在最里头的,全是裴闹春最近才画出的这一批画,其中众星拱月放在核心位置的,便是那幅《光》,也是整个画展的主题画。
裴闹春和伊凡站在一起,先应付掉的,是那些不太懂行,来凑热闹的人,只消三言两语,说笑两句便能搞定,毕竟他们只想套近乎,也生怕身为主人公的裴闹春多和他们聊天,泄露了他们对绘画了解的程度,人群稍微有些散去,裴闹春的眼神不断逡巡,在找到目标时立刻一亮——
“秦政!”他略微提高了嗓音,直喊秦政的名字,大步流星地过去,眼神里满是喜悦,“我还以为今天你不会过来。”计划通裴闹春表示完美、非常完美。
秦政风度翩翩,他最是懂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今天他便也特地收敛了他的锋芒,看上去就像个文雅又谦虚的后辈:“裴伯伯的邀请,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来?再说了,我之前管理公司太过忙碌,错过了有您画作展示的几次画展和拍卖会,一直引以为憾,这回总能算现场近距离观看您的画作,这样的机会,别人想要还没有呢!要不是这次画展,我看邀请函上说没有画作出卖,我肯定是要购置几幅,回家好好珍藏的。”
裴闹春爽朗地笑了:“你这孩子,真会说话,这有什么,过后有机会,我画一幅给你!”他空头支票随意开,反正到时候兑现不兑现,还不是掌握在他手中吗?
秦政听了这话,眼睛一亮,他倒不是喜欢这画,让他开心的,是裴闹春释放出的信号:“那我就谢谢裴伯伯了。”
“对了,你跟我过来,刚好我要带几个老朋友一起参观,你跟着一起,也多认识些人。”裴闹春做出一副长辈模样,很快带着秦政和几位他特地邀请来的很有人脉、影响力的大腕合流,引着他们一起慢慢参观画作。
他还不忘同大家介绍一番这个自己颇为赏识的后辈:“我和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秦政,秦氏集团目前的总裁,也是一个我很欣赏的后辈,他对艺术品很感兴趣,对绘画也很有自己的见解和想法,是个很有能力和天分的孩子,现在这些年轻人,真是后浪更比前浪高啊。”
众人自是很捧场,好奇地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秦政的名头他们未必都听过,不过还是很愿意卖裴闹春一个人情,再说了,连裴闹春都说他对绘画很有自己的见解,那肯定是很专业了。
前头的画作,基本都是从前公开展出过的,大家看起来便也如走马观花一般,时不时地点头认可,夸赞两句,直到进入了新作区域,众人才停下步伐,视力不太好的登时戴上眼镜,眯着眼仔细打量了起来。
这一看,要他们都忍不住为之惊叹。
这几位,全都是行家,他们比门外汉更懂行,一下看出来裴闹春的新作的进步,有句常说的话正能形容现在的状况,要让不及格的孩子及格挺简单,可要让99分的孩子到100分,那才困难,到了裴闹春这种水平,基本画风、流派这些都已经定型,能取得要人看得出来的进步,实在超乎人们的想象。
事实上这份进步,也是建立在原身长久以来的积累,他本就有超乎常人的天赋,高级的审美和严实的基础,再加上裴闹春无拘无束的想象了和放纵自信的画笔,这样的碰撞,反而意外铸就了完美的作品。
“闹春,你这回……”戴着眼镜的老教授叹为观止,“我觉得你又要再进一步了,这画坛,你的名字注定要流传下去了。”
有人还在观赏,有人正蠢蠢欲动地整理着自己的想法准备发表。
裴闹春率先开口:“我这个后辈很会评画,之前的点评,全都说到我的心里了,这回也让大家听听,要是他说得不错,以后万一有类似的机会,大家也帮他引荐引荐。”他今天就是最好的长辈,积极的给着晚辈出风头的机会,至于坏心什么的?没有,他怎么会有不好的想法呢?“来,秦政,你来说一说。”
秦政倒是不怯场,他事先早就做好了准备,泰然自若:“那我就向诸位献丑了,若是说得不好,那只怪我见识不够,也希望大家体谅一下。”
老教授笑了:“没事,尽管说,小年轻,说不好正常的。”他很喜欢有能力的小辈。
在众人期待的眼光中,秦政开始了他的表演,他指着的,是裴闹春之前在画室里埋头画的一幅,色调选得大胆,画的主题是裴宁华在国外海边拍下的鸽子群飞的景色。
“首先,大家也都知道,裴伯伯他的画作在现代写实派中占据有重要的位置,这一幅画,他依旧选用了自己喜欢的色系,保持了之前一贯的画风,只消一看,便知道这画布上写的裴闹春的名字。”
秦政的声音才起头,已经有不少人挑起眉头,他们狐疑地小心对视,觉得不对。
“……其中,在裴伯伯的画作中,最明显的特质,除了颜色外,便是画中表现出的忧郁色彩,这幅画也和之前的作品一样,完美地展现出了他内心之中的敏感、多思……总体而言,我认为裴伯伯这回的画作,很好的维持了从前的风格,更突出地展现出了画作的情绪,应该会很受欢迎。”秦政说的这些,基本都是那美院学生提供的材料再加上他自己了解到的信息,事实上裴闹春和其他画家的画作都一样,挺好分析,没有什么突然的变故、发展的话,总是一致的。
Emm……众人陷入沉默,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发表评论,他们又不需要占秦家便宜,若不是裴闹春在场,恐怕有好几个已经想直说秦政不懂装懂了。
这评论是挺不错,看上去业余中又带着钻研的成果,可问题要和眼前这几幅画对上,那简直牛头不对马嘴,偏离主题得离谱。
诸如颜色、情绪那些,他们还能勉强包容一下,可要是连写实派和抽象派都分辨不出来是什么概念?那是连最基础的常识都不去了解的概念。
尤其是那老教授,看着这画中浓烈的颜色、个性,和扑面而来的积极感,再想到刚刚秦政说的什么忧郁,他都无语,这年头,什么人都想混进绘画圈里,还以为背两本艺术品鉴赏指南就能对知名画家的画作发表评论了,当他们是什么人?
“说得……挺好。”裴闹春侧着身,没叫秦政看到自己的表情,他尴尬地笑着,带头鼓起了掌,位于自己侧面的几位,都能看到他恨不得钻到地缝里的样子,为了圆场,赶忙鼓掌起来。、
“秦总说得不错,挺有见解。”
“嗯,入了门了,可以继续进步。”
大家随意糊弄两句,便匆匆地准备继续参观了,几人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起来,他们倒不觉得裴闹春识人不清,只觉得这是一场单纯的画家被人哄骗后发生的惨剧。
这小年轻,估计又是个想走捷径的人,这不,走了弯路,没准那些评论还是找人代笔的呢,结果哄得裴闹春开心,把他当自己的后辈介绍给了大家,实在可怜。
会不会是裴闹春的阴谋?拜托,哪个画家会乐意在自己的画展上出丑?显然不会!再说了,一个是大型集团有实权的总裁,一个是只挂名,一心画画不问世事的艺术家,谁骗谁这不很好理解吗?又不是没见过这种人!
虽然此刻他们肯给裴闹春一个面子,不拆穿这一切,可等到回去后——
他们还要出去乱说!
告诉身边的朋友,这位秦政,附庸风雅、各种骗人、不懂装懂、一点都不像个谦虚上进的好青年。
人家真不懂,就谦虚求教,你瞧瞧这人,刚刚还说自己什么是献丑,这可是真丑。
落在后头的老教授扶着镜框想了想,他怎么觉得,刚刚秦政嘴里的那一番话,有点耳熟呢?他到底在哪里看过?
自诩已经完美发挥的秦政跟在后头,继续扮演着好后辈的角色,却不知道别人看他的眼神里全是鄙夷,今天之后,他在不少人那,恐怕都要落下一个十足糟糕的坏印象。
而将这一切带给他的,正是可怜又无助,一心为后辈想的善良裴伯伯。
……
身处异国他乡时,看到同样肤色的人,多少会生出点亲近,而若是遇到远渡重洋来寻找自己的好友,那份突然生出的亲密,更是难以用三言二语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