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贤城来访的这对堂兄妹,凌幻宸可是太清楚不过了，没有一盏省油的灯。
上一世，贤城的来访其实是几年以后的事,不仅带来一系列祸患,还间接奠定了贤城与幽城的反目，致使在明城攻打幽城时，贤城落井下石,暗中与其联手，令幽城腹背受敌。
在被送到幽城王宫之前,贤城曾派人前往鲛族，拿了不少贡品，唯独没能得到鲛人,原因是当时在鲛族王室,甚至宗室中,都没有适合年龄的鲛人。
他曾听侍从提过，当时贤城的来访者看到过他的画像,且指名要他作为贡品。但鲛王已经打定主意要攀附幽城,故而拒绝贤城的请求，为此给贤城进贡的珊瑚和珍珠多出数倍,才勉强平息了贤城来访者的不满。
后来,贤城使臣出使幽城,凌幻宸是亲耳从那位世子口中证实此事,原来当初看上画像的人就是这位贤城世子。也就是说,他曾经险些被送去贤城。他的归属全不由自己,全在他那位父王的一念之间。
凌幻宸穿起里衣，随手勾过一件披风披在肩上，“小七,都收拾了吧。”
听到吩咐，小七这才进门，此时凌幻宸已经坐在了床边，目光悠远，似乎是在出神。
“主子怎么不再多沐浴一会儿，热水还有好多呢。”
凌幻宸实在不想多动，顺势就靠在床头。昨晚折腾了半宿，他虽知这件事会有点累人，但没想到会累到不想动。
小七见状，赶忙上前替他盖好锦被，“快要入冬了，主子小心着凉。您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来问诊。”
“无妨，不用惊动太医，替我拿本诗集来。”
今日有使臣在，想必虞曦不会回来太早，没准儿还要在宫中设宴，入夜能回来就算是早的。
“主子，您喝参汤。”小七手捧瓷碗，站在床边抻着脖子候着。
凌幻宸翻过一页诗集，“放下吧，我待会儿喝。”
“奴才给您放边上了，您记得趁热喝。”小七一步三回头，生怕凌幻宸忘了似的，又小声重复了一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夜消耗过大，凌幻宸白日里看书从来不会犯困，此刻却渐渐睁不开眼睛，也不知道自己看到了哪一首。
突然，诗集从手中滑落，凌幻宸一下子惊醒，睁眼便看到虞曦坐在床边，接住滑落的诗策放回枕侧。
“王上回来了。”
他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虞曦按住。
“乏了便睡会儿。”虞曦探了探凌幻宸的额头，“参汤热好了，不用起身，我喂你。”
凌幻宸自醒来没有进过食，方才还不觉得，现在倒是被参汤的香味勾起了食欲，老老实实由着虞曦喂。
“怪我昨晚孟浪了。”
凌幻宸才咽下最后一口参汤，忽闻这句话，呛咳不止。
虞曦忙替他顺气，“怎么呛到了？是我喂的急了？”
凌幻宸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瞧他一眼，“王上还知道孟浪二字。”
也不知昨晚这人说了几遍最后一次，全都做不得数。
提起昨晚，虞曦抿了抿唇，稍作回味，连忙正色道，“我向幻宸保证，以后说是最后一次必定是最后一次。”
凌幻宸实在是想把这人的嘴捂上，好叫他不能再说这些不成体统的话，刚抬起手臂便牵动了别处，只好转而去扶腰。
“幻宸可是……腰疼？”
凌幻宸抿唇不语，答案已经显而易见。虞曦的大手突然覆上来，替他轻轻揉按。
虞曦来按是比他自己按有力道多了。
凌幻宸舒服了点，话锋一转问道，“我听闻，贤城送了郡主来，与昭儿和亲。”
“贤城是有此意，昭儿也确实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娶郡王妃倒是常理。”
凌幻宸抬眸，打趣道，“王上后宫空置七年，怎的到昭儿这里就变成应当谈婚论嫁了？”
听自家小鲛人揶揄自己，虞曦停下揉按，翻身上了榻，与人挨在一处，“我空置七年后宫，是为了有朝一日迎接我的心上人入宫长伴君侧。有人说过，愿常伴本王左右，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凌幻宸被反将一军，不由失笑，“所以王上真的要答应这门亲事？”
“倒是不急，这件事我还是会听昭儿的意见，他若愿意则应，若是不愿便再议。”虞曦侧了身子，将人揽住，额角相触，目光渐渐放远，“其实在我眼里，昭儿还和当初一样，是个只会跟在我身后，王兄王兄的叫着，平日里调皮捣蛋，被发现就蔫头耷脑说一车好话讨我原谅的毛头小子。不曾想，一晃眼的功夫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也许过不了多久，娴儿也会长这么大。”
凌幻宸还是头一次感受到虞曦这番老父亲般的心态。
“到时候，你我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
虞曦捉起他的手，十指交缠，“那时候，我便退位让贤，我们一同去外面游览河山。”
被虞曦这一番畅想勾起心思，凌幻宸不免也在心中想象他们老了以后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