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追这才认出她是环儿,又不确定,不知是不是喝酒的缘故,总觉着今日环儿大不相同。
可究竟是哪里不同,他又说不出。
“阿申和什锦呢,跑哪里去了?”贴身伺候他的向来是阿申还有什锦,连铺床这种小事也不例外。
“夫人说,他们平日跟着公子也辛苦,今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便让他们早点下去歇息,所以奴婢才过来。”环儿微微抬眼,脸颊粉红,微热。
展追并未再说什么。
环儿见他不语,又不像生气的样子,于是大着胆子又道:“沐房里已经备好水了,公子去沐浴吧。”
展追不言,抬步朝沐房的方向去。
环儿余光见着展追进了沐房,这才敢将脸抬起来,快步走到妆台前,仔细打量自己的脸,又将额间凌乱的碎发好生掖了掖。她今日刻意上了妆,脸色红润,嘴唇涂了口脂,显得精神不少,自信觉着,虽然不及叶悠那样的大家闺秀貌美娴静,好歹自小也沐浴在富贵之家,近朱者赤,叶悠的风情,应该也能学上来几分。
环儿手指轻抚了妆匣,从前都是伺候着叶悠穿衣梳妆,想来不久,她也能坐在这样的妆台前,由人伺候着对镜贴花黄。
镜子里的那张脸,不禁出神笑出了声,直到沐房里隐约传来水声。
……
展追整个人坐在沐桶里,长臂搭在桶沿,头朝后仰着,看着眼前阵阵升腾的雾气出神。
沐房的门被打开,展追的眼皮一跳。
环儿从水汽氤氲中出现,手捧着干净的寝衣,十分自然的将它展开搁置木架上。这举动倒是让展追侧目。
他从小到大都没让丫鬟伺候过沐浴,怎的她说进来就进来了?
环儿感受到展追惊异的目光,也不慌不顾,只道:“公子今日累了吧,让奴婢伺候您沐浴吧。”
展追闻言皱了眉,冷声道:“出去!”
环儿一怔,想着今日怎么也得留下来,脚步不动,还想着接下来要说什么,便听展追重复道:“我让你出去!”
环儿没做过这死皮赖脸的事,一时脸上挂不住,想着一会儿还有机会,于是便殃殃的出了门。
展追目光移到架子上的寝衣,不禁冷笑一声,沐房里备有寝衣,何须她来送。
……
稍许,展追洗好了出来,见着环儿居然还没走,立在屋里垂着头,像是谁给了委屈受似的。头上还簪了一朵绢花,脸侧像是抹了粉,这也是少见。
展追脱鞋上床躺下,面朝里,低声道:“我这没什么事了,不必伺候了,你下去吧。”
环儿抬眼,见展追穿的并不是方才她送进去的那身寝衣。
环儿并未听话离开,而是越挫越勇,轻步上前,蹲在木踏上,双手握了虚拳,轻轻给他捶起腿来。
展追方才闭上的双眼骤然睁开,随即回了头看她,毫不客气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环儿将手指伸开,化为一片绵软,由锤腿变捏腿,眉目稍抬,带着柔情脆声道:“奴婢见公子辛苦,只是想好好伺候公子而已。”
环儿的小伎俩哪里能骗得过展追,从前在京城,这样往他身上扑的不知有多少,他给过哪个正眼。从前见着环儿也算个规矩的,没想到也动起这样的歪心思。
展追从床上坐起,一脚窝在她肩膀上将她踢开。
环儿被这一脚踢的几乎仰躺了下去,随后慌张的爬起,却也不敢起身,只敢跪坐在地上,委屈的两行泪滑落,可那娇滴滴的眼神依旧不肯收回。
像是着了魔。
“我念你从前是叶悠的陪嫁,所以对你高看一眼让你管了这院子,不想你却得寸进尺,生出不该生的心思。”展追眼皮微沉,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没有一丝温度可言。
“公子……奴婢……今日是夫人找了奴婢,说姑娘去世那么久了,公子身边连个说话暖房的人都没有……奴婢这才大了胆子,”环儿的话没说完泪水便开始决堤,“奴婢知道自己出身低贱,不敢奢望公子喜欢,只求公子不要嫌弃奴婢……”
“滚出去……”展追甚至不愿意多看她一眼,“滚回你们叶府去!”
这回环儿惊住,忘记了哭泣,朝前爬了两步,头重重磕在地上:“公子开恩,公子开恩,若是让叶府知道奴婢是被公子赶出去的,奴婢就活不成了!”
环儿抬头,泪眼迷蒙苦苦哀求:“奴婢知道身份低微,就算是给公子做通房也是不配的,奴婢知错了,求公子不要赶我走!”
“活不成是你的事,与我何干?”展追眼角夹着阴阴的笑意,“既然活不成,那便不用活了,你去死吧,干净一些,别脏了我的院子。”
“公子……”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