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葵娘一边弹奏,一边还时不时用含情脉脉的目光看向慕云深的方向,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饶如卿心里已经明白了些什么,只是饶有兴趣地托腮看着这一幕。
忽然,流水似的乐声中出现了一点细小的不和谐之处,饶如卿也算是精通音律了,这个错误自然逃不过她的耳朵。她看向葵娘,只见葵娘手中虽不停,却是抬起了头,用那双流转多情眸,带着一丝希冀看向慕云深,一腔情意欲语还休。
饶如卿看着这现场版的、自导自演的“曲有误周郎顾”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眼角的余光不自觉地扫向慕云深,却发现他的目光不知落在了哪儿,似乎正在出神,脸上的表情也依旧是淡淡的,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曲中的错误和那时不时投向他的目光。
饶如卿在心底暗暗啧了声,倒也没说话。
一曲将毕,外头忽然传来了吵闹声,间或夹杂着器物落地的闷响。饶如卿撑着桌子起身,潇洒利落地理了理下袍,在慕云深的注视下,十分轻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故意凑近了点儿道:“外头似乎出了什么事儿,我就去凑凑热闹,郎君就在这儿坐着吧。”
说完,她正要离开,手却被慕云深攥住了。慕云深看着她,脸上似笑非笑,声音却十分温柔:“巧了,杨郎君忘了?我也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
语毕,他摸出一小银子丢至葵娘面前,嘴角虽依然微微上翘,眼神中却没有一丝温度,淡淡道了句:“琴弹得还算不错。替我与你家主子道个谢。”
随后,他也起了身,攥住饶如卿的那只手力道丝毫没放松,另一只手则拍了拍袍上的褶皱,紧接着拉着饶如卿向门口走去。
葵娘的琴声倒是一直没停,但慕云深那番话出口后,她身上的媚态竟缓缓地消失了,再也未曾抬头看他一眼;而指下的曲调一转,从此前那首艳曲转成了一首连饶如卿都未曾听过的陌生曲调,笼着一层轻愁。
两人行至门边,饶如卿听见葵娘的歌声,伴着这琴音响起:“郎且何处行?妾且何处寻?”
没有了原本的故作姿态,她的声音显得十分清澈而动听。饶如卿挑了挑眉,可是慕云深看起来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别说是回头,连脚步都没有放慢,径直出了门。
直至出门,慕云深才放开饶如卿的手,迎上饶如卿带着些戏谑的目光,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将饶如卿推至栏杆旁,示意她往对面看去。
红栖院的占地面积很大,每一层的房间呈环形布置,中间是空的,空出一个巨大的圆形区域,以供每月举行一次的才艺展示,或者说通俗点儿就是花魁评比。
今日出事的那间房正处在二楼,慕云深与饶如卿正对面的下层。他们站的位置正好能将房间周围的情况尽收眼底,若是房门打开,以两人作为习武之人的耳聪目明程度,看清房内大致发生了什么也是不难的。
两人当然不会相信这是巧合。慕云深忽然有些想笑。景迢这是赤裸裸地告诉他:都是我安排的,你能把我怎么样?
景迢早就猜到饶如卿定然不会缺席今晚的好戏,必定会来红栖院看个清楚。因此他向管事交代,若是一个饶如卿模样的郎君出现,就带着他来这间房;而若是他身边跟了一个杨姓的、身量高一些,还不喜欢别人接近自己的郎君,便给他们安排一个琴娘。
至于什么样的琴娘,她在里头又应当做些什么嘛……这是需要景侯爷操心的事吗?一个眼神,手下的人就知道该做什么了。
只要能给慕云深添点儿堵,景迢使起绊子来可是十二万分的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