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源依然沉浸在自己曾经的诗作中。他坚持自己誊完每一首,好再一次欣赏自己曾经的卓绝文采。誊着誊着他经常会突然停下来,为自己某个精妙的对仗或是比喻击节叫好。
“潮涌波似来,清气朗不去,月月复年年……”虞皓站在虞源身边,低声念着这首诗,“皇兄,你这首诗是写的什么?京中有这样的地方吗?”
正誊得起劲儿的虞源抬起头看了这首诗一眼,笔头顶着下颌想了好一会儿,才含糊道:“我也记不太清了……但是这诗我觉得还是写得很好的。不愧是我。”
虞皓听出了他语气中孩子气般的自得,笑了起来:“是,不愧是皇兄。写得真好。”
“两位殿下,该用膳了。”虞源身边最亲近的近侍宦官之一,崇德恭谨地进殿禀报。
虞源落笔写下这一篇的最后一个字,自认为潇洒利落地搁了笔,转头对身旁的虞皓道:“今日你得在我这用膳。我这儿准备了你最爱吃的玉露翡翠丸子,还有惊喜——”
虞皓紧跟着他的步伐往殿外走,听见这话却急急地打断了,声音里隐隐竟还带了点儿怒气:“我知道,又是那什么劳什子的女人吧!叽叽喳喳黏黏糊糊,烦死人了!我已经说过了,皇兄不要再把女人当惊喜想着塞给我了!”
脚步轻快地向前走着的虞源有些纳闷儿地转过头来,似是实在理解不了自己的弟弟为何而生气。他脸上带着迷惑的神情,很真诚地发问:“为什么?皓儿,你也到了应当娶王妃的年纪了,男女之事也该懂了吧?是之前我给你看的那些女人都不够美么?”
虞皓看着虞源脸上的迷茫之色,又想起这些日子身旁所有人对于娶妻一事的旁敲侧击,心头烦躁感愈甚,难得地在兄长面前又发了小孩子脾气:“说了不要就是不要,我不想娶妻,也不要女人!今天中午要是有别的女人,我饭也不在这用了!”
说罢,也不看虞源的脸色,气哼哼地从他旁边走了过去。
虞源虽不能理解,但也依了弟弟的小性子,挥挥手让崇德把事情去处理了,便也向外走了出去。
崇德低头应下,看着两人渐渐消失的背影,转身回到空无一人的书房里,把那首“潮涌似波来”好好地折好,藏进了书柜的角落里。
皇帝最近总觉得自己心火旺盛,总是失眠。
就算一夜临幸了几个宫妃,明明已经精疲力竭,却依然是辗转反侧,很难入眠。
这让他的情绪变得愈发不稳定起来,幸而在头疼的时候,赵贵妃那一手安抚了他许多年的按摩技巧能让他稍微获得一些放松。
夜幕降临,一群身着轻纱,裸露出大片细腻肌肤的舞女与乐师如一片华丽的、彩色的云一般有条不紊地涌进来,轻歌曼舞就开始了。
酒至酣时,曲调转了转,但依然轻柔,与原本的调子并没有太大的差异。歌女细细柔柔的声音唱了起来:“源流波似来,宣朗气不尽,兜转年年,终寻得,不复去……”
“啪!”玉质的酒盏碎在了歌女面前。
歌停了、曲停了、舞停了,方才还变换着形状的彩色云朵,保持着那一瞬间的样子,所有身覆轻纱的女子都跪了下来,瑟瑟发抖。
正在给皇帝揉按太阳穴的赵贵妃是带头跪下的,她低着头,一言不发。
皇帝还没神经质到迁怒于她。但他现在的阴鸷神情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觉得乌云罩顶,十分可怖。
“这曲子的词,谁谱的?”
半晌,皇帝阴沉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在静谧的殿内回响了几次,更显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