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遥远的距离,传来中年男子既畏惧又激动的声音:“再一剑!!再来一剑!!”
是她那憨憨厚厚的亲生父亲,商平啊。
姜绾绾阖眸,胸口震荡着,剧烈的疼痛着,就在容卿卿奋力的将剑身摩擦着她的血肉骨头抽出来之时,反手拽住了她的一把长发。
“啊————”
容卿卿只觉得头皮一阵撕裂的剧痛,整个人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拽的翻了个身,重重的仰面摔在了冰雪之上。
手中的那把利刃不偏不倚,自她肩头狠狠没入,直接将她钉在了冰雪中。
姜绾绾放下了庞川乌,右手撑着剑柄缓缓起身。
那剑身承受不住她的重量,便插着容卿卿的肩头,又往冰雪深处没入了几寸。
容卿卿立刻痛的厉声尖叫:“不要……不要杀我……我……我是薄珩唯一的姐姐了,你杀了我……薄珩会恨你一辈子的……”
姜绾绾没说话,就那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然后咳了一声。
鲜血自她唇间喷涌而出。
然后她咳的越来越剧烈,鲜血越涌越多,她的右手自始至终都牢牢握着那剑柄,只要用力,只要再稍稍用力转一下,便可轻而易举的下滑剖开容卿卿的胸口。
容卿卿已经痛到面无血色,整个人像只被钉住的虫子一般疯狂扭动挣扎:“你放了我……你放了我……薄珩若是没有我这个姐姐,他会撑不下去的……姜绾绾!!!你敢!!你胆敢!!”
最后一点夜色,也被风雪席卷而来的乌云彻底挡住。
姜绾绾的面容彻底掩在了夜色中,她只站着,咳着,然后仰头看着那茫茫的夜色,那嘶吼的风雪似是在一瞬间停歇了下来。
她什么都听不到。
眼前一阵一阵的模糊着,模糊到什么都看不清。
她纤弱的身子在风中剧烈摇摆,似是已经站都站不稳。
容卿卿渐渐在巨大的疼痛中找到理智,她不再挣扎,只紧张又期待的看着她,循循善诱道:“死去吧,姜绾绾,不要再挣扎了,你看……这么多人死在你手里了……你还要再造多少杀孽?你死吧,你先前不是为了你哥哥才活下去的吗?看,你哥哥就死在你身后的悬崖下,你跳下去,就可以找到他了,不好吗?”
她的声音很轻,像魔鬼最温柔最蛊惑的引导,引导着她走向死亡。
姜绾绾向后退了一步。
再一步,她就可以踩空。
容卿卿眼睛慢慢睁的很大,黑暗中嘴巴微微张开,紧张而期待的看着她脚下,喃喃道:“死吧,姜绾绾,你本就是出生就该死的人,为了强行活下去,强夺了多少条命?如今最爱你的哥哥死了,你救不活他,至于你爱的人……”
她眼底闪过狡黠的暗光:“知道他曾用什么形容你么?打狗看主人,对他而言,你不过是他驯养在身边的一条狗啊……”
鲜血在寒风中冷冻成冰,贴着她的肌肤,仿佛又在转瞬间化作千万跟尖锐的针刺,狠狠刺穿她的血肉。
那蚀骨腐心的疼痛自体内深处爆裂开来,终是震碎了她仅剩不多的一点光亮。
眼前骤然陷入一片死寂般的墨色。
却又在猝然倒下去的一刻,发出一阵低低沉沉的笑,那笑声渐渐悠扬转高,在高可攀星辰的三伏山顶,最后转为一声撕裂风雪的决绝呐喊————
是道别,与这荒谬的世事,且永不入轮回。
再不为人,再不遇容卿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