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虽说田地多,但是田里的下人也多,再加上他们每年在收割之时都会临时请人帮忙,所以稻子还是收的挺快的。
江南的夏季,雨一场接着一场,百姓为了不将一年的出息都打了水漂,起早贪黑的忙着抢收。今年的天还算给面子,在百姓将大头忙完之后,雨才淅淅沥沥下了下来。
薛虹他们住的房间窗外有几棵矮树,雨滴落在树叶上,噼里啪啦的,薛虹睡的还好,就是黛玉睡觉不能听见响声,再加上雨下的太大,薛虹怕雨丝飘进房里,把窗子关的就剩一条缝隙,房里有些闷热,黛玉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好。
薛虹一边给她扇扇子一边安抚她,好不容易两人都睡下了,迷迷糊糊中,薛虹似乎听到房门被拍的“啪啪”作响,期间还夹杂着端墨的声音,只是映着大雨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楚,薛虹以为做梦,翻了翻身想要继续睡。
突然,又一激灵坐起身,果然听到端墨焦急的声音透过雨声传了进来,薛虹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顾不得披外套就忙下床开门。
端墨急的在外面团团转,见薛虹出来,忙掏出怀里的的纸条:“大爷,国报部刚传来的消息,先前您让透出的消息,到东昌府被截断了!”
“东昌府……”薛虹接过纸条,垂目低喃,先前为了查探途中有问题的官府,薛虹利用国报部投石问路,如今既然在东昌府被截断,那么有问题的就是……西宁王府!
东昌府的知府是西宁王府家的女婿,本身家世不显,如同入赘般进了王府,所以只能是西宁王府的的授意。
“不好!”薛虹脸色猛的一变,想起这次下江南随行的易状元,也是西宁王府的女婿:“即刻启程,陛下有危险!”
端墨一惊,还没来得及发问,捧砚就急匆匆跑了过来,薛虹瞳孔一缩:“出事了?”
端墨浑身被雨水浇的湿透,听到薛虹问话,顾不得抹去脸上的雨水:“先前陛下让调查德州官府的事,被走漏了风声,沈大人命您尽快赶回!”
薛虹神色一紧:“通知下去,半个时辰后,我们立刻出发。”
捧砚领命,又转头冲进大雨中;端墨则下去帮薛虹他们收拾东西。
外面的动静惊醒了黛玉,看见薛虹神情凝重的匆匆走进来,忙坐起身问道:“这是怎么了?”
薛虹一边将两人的衣服拿到床上,一边解释:“先前我们在途中调查的那个官府,如今消息被走漏了,我们必须马上赶回去。”
黛玉也知道情况紧急,赶紧起来匆忙穿好衣服,又把头发简单挽起,就见紫娟和紫竹快步走了进来,黛玉连忙吩咐:“我这里不要伺候,你们快收拾东西。”
见紫娟和紫竹忙着打包脂粉、摆件等,薛虹一边帮黛玉打水洗脸一边吩咐:“那些途中用不上的物件,统统放着,只拿急用的,紫竹,你去通知下人,轻装简行。”
紫竹“哎”了一声,把屋里的事情交给紫娟,从门角拿了把伞一边快步往出走一边打开。
林珏听到这边的动静,起身跑过来查看,见薛虹他们在收拾行囊,忙问道:“姐夫,你们要走?”
薛虹这才记起他们,拍了拍脑门,快速从行囊里拿出几份帖子递给他:“我们有急事需要立刻离开,你们帮着家里收完稻子,自己赶去京城,我之前已经把你们的情况详细写信告诉了岳父,你们拿着我的帖子,到了京城自会有人带你们找到林家。”
林珏道:“我和你们一起走,家里反正也忙完了,姐夫,你等等我,我就收拾几件衣服。”
薛虹斥道:“胡闹,我们是有正事,如何能带着你?你乖乖待着,记住,半个月之后再从家里出发往京城走!”
说完不顾林珏的纠缠,派人给林家老爷子和大伯这边打了声招呼,就背起黛玉走向马车。林家人被半夜惊醒,得知薛虹竟然现在要回去,也想到了可能是朝中出事了,于是纷纷起床,拿了些现成的糕饼之类,给他们带着路上吃。
林家老六见薛虹竟然背着黛玉出来,自己淋的浑身湿透,黛玉却连鞋底都没沾水,皱了皱眉,虽还是看不惯,但也知现在情况紧急,就没多说什么。
匆匆告辞之后,薛虹他们的马车便很快消失在雨中,当地守城门的官差看见薛虹的官印,也不敢拦他们,忙打开城门,还一边叮嘱:“大人,城外的雨更大,路也不好走,你们要小心。”
果然,因为城外皆是土路,雨下的太大,车子陷进泥里不停的打滑,捧砚抹去脸上的雨水,顺着玻璃灯笼看着前面的夜幕,因为雨太大甚至看不清路,捧砚打着马转回身,在轿子外面请示:“大爷,雨下的比方才更大了,泥路难行,又看不清路,实在太危险了,前方有座废弃的寺庙,不如休息一晚,明日再走。”
薛虹挑起轿帘,思虑了一会儿,吩咐道:“端墨,你看车上是不是有几条铁链?把它们捆在车轱辘上;捧砚,让大家给马蹄子上绑上布条,继续行走。如今消息走漏,我们留下说不定更加危险,你们走慢一点,注意安全。”
端墨和捧砚领命后,薛虹又转头看向黛玉,语气满是愧疚:“玉儿,抱歉,让你跟我受苦了!”
黛玉轻笑:“说的什么话,要不是为了陪我祭祖,你也不会遇到这种麻烦。”
薛虹笑着将她揽进怀里,夫妻多年,两人之间早已不必事事说明。
不是薛虹不顾黛玉的安危非要让她陪着,而是他此次回乡祭祖并不是什么秘密,那边想必已经得知,黛玉留在这里只会更加危险,薛虹必须把她带在身边。
缠好布条,队伍又继续出发,一直到第二日中午,薛虹才赶回安乐王府,让下人安置好黛玉,薛虹就直接去见了圣上。
圣上他们也已经得到了消息,见薛虹回来,就连忙说道:“趁着他们还没发现我们得知了消息,我们赶紧离开,”
薛虹摇头:“按照我朝律法:凡发现银矿者,皆要上报朝廷,否则株连九族。德州官府发现银矿,却私自开采,甚至为了隐瞒消息端了朝廷设立在当地的国报部,此罪绝无可赦,德州官府从上到下,谁都跑不了,所以他们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伏击我们。他们此时还不知道消息已经被我们得知,最有可能的做法就是:守株待兔!”
俞宏之上前奏道:“陛下,薛虹所言极是,德州官府势必已经在当地设好了圈套,就等着我们往进钻。”
沈大人道:“不如我们留在这里,当地也有守军,陛下安危应该能够保证,然后立刻发消息给京城,让他们派人救驾。”
沈墨摇头:“此次南巡,接驾银子却被当地知府悉数吞没,所以才逼的安乐王府走投无路,把主意打到了薛虹的身上,知府如今为了守住秘密,定然无所不用其极。而南巡之事重大,当地将士皆参与其中,如今还没查清贪污之事是否与他们也有关联,还是不要贸然行事,否则将是灭顶之灾。”
圣上惊怒:“此地官府好大的胆子,难道朕的江山,竟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薛虹拱手:“陛下息怒,为今之计还是安全回到京城最为重要。”
沈大人皱起眉头:“这下可糟了,德州府虎视眈眈,此地官府又不能信任,我们即便离开,可这么大队人马,怎么可能悄无声息?一旦被此地官府抓住时机,跟德州府串通一气,我们岂不羊入虎口?如何能够安全脱身?”
薛虹垂头仔细思索了一番,然后拱手说道:“陛下,为今之计:只有臣留在这里,吸引德州府和此地官府的视线,陛下和几位大人赶紧悄悄离开,趁着德州府还没发现之前赶回京城。”
圣上立刻拒绝:“不行,这不是将你置于靶尖之上?你该如何脱身?”
沈墨三人听了薛虹的话,也连连反对,争着要留下。
薛虹拒绝:“只有我是最合适的人选,沈大人他们要随身保护陛下,沈墨几人份量不够,而我身上背负着陛下私生子的名义,且一路走来各地官府皆能看出陛下对我的爱重,只要我在这里,他们才会相信:陛下也在这里!”
大皇子一听,连忙插话:“那我留下,我还是一个名正言顺的皇子,定然比大哥目标更大。”
薛虹还是摇头:“几位皇子也不行,你们虽身份贵重,然而未涉及朝事,实权不足,说不客气点:你们的份量也不够!”
宋楠急道:“你胡说什么?你留下,那你夫人怎么办?你平时口口声声多在乎她,难道这个时候,你就不提她着想了?”
薛虹垂下眼眸:“等到陛下安全离开,我就送她去其他地方躲避。”
沈墨目光沉沉的看向薛虹:“你当初既然说了要保护她,此时怎能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你若有事,她还能活得下去吗?”
圣上也不答应:“薛虹,朕不澄清你的身份,是为了给你增加砝码,不是让你冒险的,要走我们一起走,否则朕也留下。”
薛虹跪下请命:“陛下龙体贵重,您的安危事关国本,还请陛下江山为重,尽快离开!”
圣上又气又怒:“难道你要让朕再次把你扔出去?”
俞宏之满眼痛心的看着薛虹,几次想开口阻止,可想到江山社稷,又闭上了嘴,他知道,薛虹说的是对的:在座的人当中,只有薛虹是吸引各地官府眼光的最佳人选,他们几人,权势足够,然而身份不足;而几位皇子则恰好相反;只有薛虹,不管是身份还是在朝中的份量,皆足够打眼,所以只能他留下。
俞宏之闭了闭眼,上前劝奏:“陛下,薛虹所言极是,还请陛下立刻移步,赶回京城。”
圣上不可置信的看向俞宏之:“薛虹可算是你俞家的孩子,你怎能……”
俞宏之红了眼,也跪了下来:“若是臣的身份足够,绝不会拿他冒险,可此时没有选择,陛下,求您回京!”
沈大人和程将军也都跪了下来,宋楠瞪大眼睛看着他们:“你们难道真要把薛虹给扔出去?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