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青年白皙的面上浮现出一丝薄红,在老者还想要辩解的时候,他朝前走了一步,朝楚苕缓缓施了一礼,一开口,声音清润:“楚前辈厉害,确实是晚辈白墨寒。”
见白墨寒自己已经承认了,与他一道的那名老者自然也没有再说什么,顺着话头恭维了楚苕几句,又怕楚苕会做点什么,话里话外暗示着她就算是强行留下白墨寒也没用。
白墨寒也只有他自己修炼的那一半功法,后续能让她重铸灵根的那一半双修功法至今还在他们宗主手里。
楚苕脸上露出适当的可惜之色,眼中又难掩火热,问道:“难道要等你们宗主过来了我才能拿到那一半功法?”
“楚前辈不必着急。”老者笑呵呵道,心中对于楚苕的反应也十分满意,道:“宗主已经将功法给了林长老,林长老正是我们霓光宗此次带队的大长老,他如今已经带着弟子守在南阳大陆边界处,只等着玄天宫和魔灵宗的道友布置好一切就会立刻发难,到时候林长老自然会将功法亲自送到楚前辈手上。”
楚苕却愣了一下。
老者一见,试探着问道:“楚前辈是还有什么条件吗?”
“不是。”楚苕摇头,“只是听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那玄天宫是玉阳大陆的两大魔宗之一?”
她知道玉阳大陆有两大魔宗,听魔灵宗的名字便知道这就是其中之一了,而她之所以认为玄天宫是另外一个魔宗,是因为楚苕想起来了一件事情。
当初她从那对孪生姐妹手中得到阴眼之兽的时候,那个将孪生姐妹引到巷子里去想要痛下杀手的魔修就曾经说过玄天宫这个名字。
那时候她只是觉得有些熟悉,后来一想就想到了玄天宗,这两者之间可就一字之差,但玄天宗可不是什么魔宗。
这会儿再次从他人口中听见玄天宫这三个字,楚苕就回忆起来了此事,这才露出了一些异样。
“玄天宫确实是玉阳大陆两大魔宗之一。”老者点头道,紧接着笑了起来,“楚前辈是不是想起了南阳大陆的玄天宗?”
“嗯。”楚苕点头,一边思索着一边道:“这两个宗门都是大宗门,但一个是魔宗,一个正统宗门,两者的宗门名字却只差了一个字,实在是有点意思。”
“哈哈哈当时我们知道的时候也都这么觉得,为此还特意让人调查了一番,确认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老者大笑道。
虽说玉阳大陆的各大宗门联手对付起南阳大陆,可实际上他们私底下还是筹谋着自己的利益,倘若真的有一天能够拿下南阳大陆,到时候瓜分起利益的时候肯定也各有心思。
这也是霓光宗为何要来找望月宗的原因。
倘若望月宗顺利和霓光宗合并,不但霓光宗的势力陡然增强,在此战中也算是立了一大功,到时候不说能不能就此成为两个大陆的第一宗门,至少在瓜分利益的时候,霓光宗肯定是能够占到大头的。
此事霓光宗事先是瞒着其他宗门的,等从望月宗这里得到了确切的答案,这才将消息告知了玉阳大陆其他宗门,任由其他宗门如何恼怒,也不可能再打道回府翻脸不干了。
要真的翻脸,那前期的准备就白瞎了。
只得暂时咽下这口气,在心里骂一句霓光宗臭不要脸,该进行的计划还得继续进行下去。
望月宗一边应付着霓光宗,一边和灵剑宗等宗门商议着应战之事。
不知不觉中,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焦灼不安,暴雨来临前的宁静也终于在这天凌晨被打破。
恰好是凌晨最黑暗的时候,在楚苕曾经去过的那一处荒地,无数道遁光如同流星一般从天际飞过,方向正是南阳大陆的各处驻守大阵。
即便望月宗事先告知了其他宗门早做防备,甚至已经派了人手前往这些大阵据点去帮忙,但玉阳大陆的修士来势汹汹,且望月宗在得知消息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埋伏在了两个大陆的边界处。
以至于这些援兵到底还是慢了一步,还未赶到,最外围的那一圈大阵据点就相继被破,玉阳大陆的修士借此进攻,拿下了靠近那边的城池和灵脉。
原本驻扎在那些地方的宗门或者修士,要么提前逃离,要么就当场归顺,一扭头,将手中法器对准了南阳大陆的其他修士。
原本前往最外围那些大阵据点的援兵只得留在了第二道大阵处。
玉阳大陆第一波进攻的修士原本想着趁着南阳大陆修士措手不及的时候再顺利拿下第二道大阵,没成想来到了此处被已经等着的援兵反伏击了一把,死伤也不少,暂时又往后撤离了一段,等着他们那边的第二波人马前来支援。
南阳大陆这边驻守大阵的修士自然也立刻让人朝后方递去信件,请求再加派修士支援。
就在两方都在等待援兵的时候,已经被玉阳大陆占据的那一部分领地中,几个魔修穿梭其中,对于其他修士四处搜刮资源的举动视而不见,似乎也一点都在意,直奔向这些宗门弃地的后山禁地。
这些禁地之中都有着一座矮塔,矮塔的禁制被破,显露出里面被掩藏的炼魔渊入口。
这些魔修一见到这些入口,个个面露喜色,眼中一片火热,当下便各自拿出一套阵盘在炼魔渊入口附近布置了起来。
差不多的情景出现在所有已经被玉阳大陆修士占据的炼魔渊入口处,其中不只是原本被南阳大陆宗门所守候的地方,甚至在几处密林深谷中,也有魔修找到了这里,做着同样的事情。
彼时楚苕刚从宿元生那里出来,白墨寒走在她的身侧,侧脸看着她,笑道:“林长老那边已经传来了喜讯,如今只等第二波人马赶到便会再次发动攻击,等第二道大阵被迫,我们便不必再隐藏下去,到那时就看楚前辈你了。”
“我一个人再厉害恐怕也对付不了那么多元婴期修士,你们实在是太高看我了。”楚苕勾唇笑了笑,眼中却没有什么笑意。
“楚前辈不必自谦,即便如今您对付起他们还有些吃力,日后你进阶元婴了,对付那些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白墨寒笑道,眼也不眨的看着楚苕,声音平添了几分温柔:“到了那时,楚前辈便是当之无愧的修仙界第一人了。”
他五官长得也好,平日里说话时不管是声音还是神情总温润似水,这样盯着人看的时候就有一种深情的感觉。
楚苕看了他一眼,都恍惚了一瞬,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是白墨寒深爱之人,而眼前这个男子满心满眼里也只有她。
这种感觉真的太容易让人心动,甚至忍不住沉溺其中了。
眼看着楚苕面上的恍惚,白墨寒勾了勾唇角,笑意更深,眼底深处有一闪而过的得意。
他正朝楚苕伸出手,想要去拉她垂在身侧的手时,一道声音从两人旁边响了起来。
“师父。”沉乌几步走到两人身侧,朝楚苕喊了一声,倒是看都没有看那个白墨寒一眼。
而楚苕随着他这一声一眨眼,似乎已经从那种沉溺的状态中挣脱了出来。
她轻应了一声,紧接着看向了白墨寒,朝他笑道:“看来我这徒弟找我有事,我就先走一步了,过些时候再来找你。”
“好。”白墨寒应着,看着她和沉乌离开,目光落在沉乌的身上,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浮现出满满的恶意。
这么些年过去,沉乌仿佛变化了,又仿佛没有变化,他的五官还是带着少年气,只是身形拔高了不少,比白墨寒甚至还要高出一些。
楚苕和他并肩而行的时候身侧还要侧着脸,微微仰头去看他。
就好比此刻,两人往揽月峰去,楚苕眼神清醒,丝毫不见方才的恍惚之色,淡声道:“看来这白墨寒还修了些和媚术类似的功法,还挺会蛊惑人心的。”
先前和白墨寒一道的老者说是让白墨寒给她当男、宠,结果她和白墨寒这么一相处,几次三番被白墨寒这么想方设法蛊惑,她也配合着演戏,也明白了霓光宗的意思。
名义上是将白墨寒给她做男、宠,实际上是指望着她被白墨寒蛊惑,最终对白墨寒情根深种死心塌地,成为附庸,或许连他们吹嘘的那份功法,楚苕都怀疑倘若她真的和白墨寒双修了那一半功法,真正受益的人是白墨寒的可能性更大。
这些也是她的猜测,她对那半份功法也没有什么兴趣。
正说着这些的时候,沉乌却突然道:“有人动了炼魔渊。”
“什么意思?”楚苕一怔,侧脸看向他。
沉乌也难得的没有了笑意,眉头甚至也是微微皱着的,他抬眼看着某个方向,神情有几分茫然,眼中也没有什么焦距:“最近这几日我体内的魔气总是躁动不安,隐约能感知到炼魔渊底下那些魔物变得兴奋起来,它们在叫喊着要出来……”
“这不是很正常吗?”楚苕轻嗤一声,“那些东西无时无刻都在叫喊着,要么喊着饿了想吃东西,要么就是喊着要出来。”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着的,但她也知道此事并不简单,思索着道:“你的意思是有外面的人在帮助里面的魔物出来?”
“嗯。”沉乌点头,“你还记得之前执法长老说的那些话吗?”
楚苕当然记得,那次由她和执法长老带队去宗门大比,路上的时候执法长老和他们说了不少和炼魔渊有关的传闻,其中有一个传闻就是,那些分布在各个大陆的炼魔渊入口其实能组成一个巨大的阵法,但这个阵法被启动之后会发生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当时还有不少弟子猜测,或许这是一个巨大的传送阵,能把人直接传送去灵界。
楚苕对这个说法不以为然,或许这真的是一个巨大的阵法,但绝对不是将人传送去灵界的。
此刻听沉乌一说,她便道:“有人想要启动这个大阵?”
“这怎么可能?”没等沉乌回答,楚苕便摇了头,否决道,“这些入口到底有多少咱们不知道,光是其分布之广就已经不是那么轻易能找齐的,更何况,还有大半的入口是在各个宗门之中……”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心口一沉:“难道说,这次大战并不只是玉阳大陆的宗门想要吞并南阳大陆这么简单?而是有人借着这次大战接近南阳大陆各宗门的那些入口,以此筹谋着什么……”
越想这个念头便愈发的强烈,再加上沉乌的感应,不管对方到底筹谋着什么,也不论筹谋着的人到底是哪些人,至少炼魔渊那些入口是真的受到了影响,说不定里面的魔物真的能被放出来。
在那炼魔渊底下待了三十年,深切明白其中魔气浓郁程度以及那些数不尽数魔物有多可怕的楚苕面色一冷,喃喃道:“如果真的把炼魔渊和外界的那道屏障撕开,里面的魔气外涌,魔物逃出来,整个修仙界都得乱套!”
到了那个时候就不仅仅是两个大陆的修仙界之战了,连带着凡人都会被殃及,而死伤最惨重的也肯定是那些无法应付魔物的凡人。
即便如今只是猜测,楚苕也心知绝对不能让这件事情发生,她朝沉乌道:“我们去一趟炼魔渊。”
倒也不用直接离开望月宗去她爬上来的那个入口,只是也没有直接去望月宗的禁地,毕竟望月宗的那一处入口有禁制拦着,她不可能强行破了那处禁制,也没有借口去执法堂那边拿到令牌将禁制打开。
索性直接离开了望月宗。
沉乌很快就找到了最近的一处入口,也是藏在一处荒山中,附近几乎没有灵脉的存在,也因此没有修士会来此处。
这个入口跟望月宗的入口一样,上面有一层无形的结界,将魔气和魔物全都困在了底下,任由魔气沸腾魔物嘶吼挣扎着也逃不出来,更是连声音都传不出来。
“这东西有点麻烦,我就不和你一起进去了。”沉乌道。
楚苕应了一声。
沉乌也是这炼魔渊中的魔物,虽然可能来历和其他魔物有些不同,但这里面禁制对他还是有影响的,她也没有强求沉乌和自己一起下去。
楚苕的身形很快就消失在了原地,化作滚滚灰雾没入其中。
进入的十分顺利,一穿过那层无形的禁制,那些魔物便嘶吼着包围了上来,可一触及灰雾就会被灰雾反过来吞噬。
只是灰雾并没有要和它们多纠缠的意思,很快便没入了那些魔气之中,与魔气纠缠在一起几乎分不清彼此。
一进入炼魔渊底,楚苕便能感知到其他的炼魔渊入口动静,毕竟这所有入口去往的都是一处地方,那里是炼魔渊的渊底,楚苕虽然在里面待过,但至今也不清楚渊底真正的模样。
她只知道那里魔气比上方要浓郁几千倍,源源不断产出魔物朝上方而去,但没有魔物敢往渊底去,似乎是在惧怕着什么,亦或是它们只单纯的想要出去。
楚苕刚刚掉进炼魔渊里的时候,她还没有来得及掉进渊底就被蜂拥而上的魔物吞吃入腹,连她的骨头都不放过,她在无穷无尽的怨念不甘里得到了重生,血肉不断从她的白骨上生长出来。
而魔物也始终拥挤在她的四周,啃咬着那些生长出来的血肉,她就不停的陷入了重生又死亡的轮回中,血肉重新生长时是痛苦的,还没有完全生长便被魔物撕咬下去更加的痛苦。
这种痛苦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有一天她被一道魔气拽入了渊底,那里是其他魔物不敢去的地方,也是其他魔物诞生的地方,诞生的魔物头也不敢回的就往上逃窜。
将楚苕拽下去的就是沉乌。
此刻楚苕又重新回到了这个地方,但她并不敢多待,很快就探查起了其他入口的情况。
沉乌就站在入口旁等着,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炼魔渊中就有了动静,一层灰雾从魔气中悬浮了上来,这一层灰雾很快就凝聚出了一道人形,正是楚苕。
就在楚苕要爬上去的时候,四周的魔物蜂拥而上,拽住了她的双腿,口中发出嘶吼,眼中是贪婪和饥饿。
楚苕眼底浮现出一丝猩红,可还没等她做什么,沉乌的声音就从上方响起。
他蹲在入口处朝她伸出手:“把手给我。”
楚苕仰头看他,眼底的猩红渐渐褪去,她紧抿着唇将手往上伸去,被沉乌一把抓住,紧接着将她拉了上去。
附着在楚苕身上的一些魔气也被带了出来,那些魔气一出来便立刻飘散而去,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外面,沉乌看也没看,一拂袖,那些魔气便被拢到了他的身侧,被他伸手一捻,消散不见。
楚苕凝眉道:“不少入口附近都出现了魔修,那些魔修在入口处布置了一些阵盘……”
“看来真的有人打起了这炼魔渊的主意。”沉乌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先离开了此处,回到望月宗之后却又分开了,沉乌去了揽月峰,楚苕去找那个白墨寒。
她到的时候,白墨寒正在和那个老者说着话,见她过来还有些意外,两人连忙起身,对视了一眼后,老者笑呵呵道:“既然楚前辈过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扰楚前辈和白道友了。”
说完这话他便走了。
楚苕走过去坐下,白墨寒给她倒了杯灵茶,状似不经意道:“方才我正和李道友在说大战的事情,第二道大阵的防守比我们想象的要更坚固,也和我们之前打探到的不同,倒像是有人反应了过来,事先申请了援兵。”
“是吗?”楚苕蹙眉,“没听宗主提起过,难道是有其他宗门事先得到了消息,但是却瞒着我等?”
白墨寒定定的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有没有信她这句敷衍的话。
“或许吧。”他笑了笑,将灵茶递了过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