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日来的格外早。
周暄刚一出门,就被冷风吹得受不了,直缩回殿里去。
母妃今日情绪不错,正坐在殿里唱歌,唱到令人感动处,潸然泪下,唱到兴奋了,又嘻嘻笑出来。
周暄站在原处,看着她的动作,没有做声。
听其他殿里的太妃皇妃说,母妃年轻时有一把好嗓子,清扬婉转,最是惹人心喜,不像现在,像破锣嗓子,人还半疯不疯。
夕妃唱累了,觉得有些渴,抓起小桌子上的茶壶就往嘴巴里倒水。
这种天气,茶壶里水的温度可想而知。
周暄连忙上去阻止,“母妃,这水凉,等会喝,好不好?”
夕妃茫然的眼光扫过她,手上失了力道,被周暄拿走了茶壶。
周暄也顾不得冷了,在原地跺了跺脚,安顿好夕妃,便跑动到殿边的小厨房处烧热水,夕妃的身体本就不好,要是再生病,在冷宫可难得到救治,就算有药,也没有大夫来治。
要是用了凉水,发起热来,那可真是要命的事。
夕妃是她的母妃,她本应是金娇玉贵的公主,烧水做饭收拾屋子这种杂事本来轮不到她来做,不过,都身在冷宫了,公主的身份并没有什么用处。
她往灶上放了许多水,把锅盖盖上,熟练地点起火,再把切成细细的木条塞进灶膛。
火苗摇曳起来,周暄忍不住往里靠了靠,那温度驱散了身上的寒意,让她长舒了一口气。
她是当朝皇帝的女儿,但是一出生就是在冷宫,说是当年夕妃私通侍卫被发现,皇帝盛怒之下就把她赶了进来,没想到当时夕妃早有了身孕,周暄就是在冷宫被生下来的。
她的出生自然是早就上报的。
不过皇帝并没有来认她。
夕妃性子懦弱,唯独一把声音有可取之处,皇帝自然知道她不敢做出私通之事。
只是他遇到了心爱之人,心爱之人不想看到夕妃再出现,他也就懒得理会。
冷宫自然不是名字就是冷宫,是皇城后宫宫苑最偏僻之处,挂了个牌匾叫做静安宫。
宫里面住的,有前朝的太妃几个,还有今朝的皇妃几个,她们身边伺候的人也不多,因此偌大的静安宫,空空荡荡的,没有一点人气。
尤其是冬天。
缺医少药,一场雪下来,难免要冻死几个人。
周暄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去年冬天的时候,发了一场热,醒来的时候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对于目前的情况都是一点点慢慢摸索出来的。
住在静安宫的,都是可怜的人。
有的时候不过是一件小事,引了皇帝盛怒,一开口,便能让你失去一切。
若家中还有出息的子弟还好,皇帝起码看在那人的面子上不会太过苛待你,要是家里有人稍微求求情,便能从冷宫把人接走。
但是除非感情深厚,不然谁愿意冒着被皇帝厌弃的风险,为一个贬入冷宫的人筹谋呢。
冷宫是一座监牢,锁住了人,更锁住了心。
夕妃便是年复一年在冷宫中无望地活着,一开始还对皇帝抱有希望,便日日唱歌,希望用婉转的歌声唤回那个变心的人,可惜就算唱坏了嗓子,也没有人来。
若不是有个孩子要她照顾,或许她早便疯了,可如今,也跟疯了差不多,平日里除了唱唱歌,也不做什么事。
她以前便只是歌姬,从小就是为了伺候人教养的,身子是被养的玉娇娇,实际上,一点也不会照顾人。
周暄能平安长大,还是借了一个伺候夕妃的嬷嬷的福,可是嬷嬷生了场重病,去年就过世了,夕妃不会照顾人,才让周暄发了高热。那些时日的夕妃似乎也不疯,等到周暄凭借着一股求生意志活了过来,夕妃才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不好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