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气,坐。”
“这是第四次审讯,也是你最后一次主动交代的机会。你可以继续一言不发,但沉默并不是你最有利的应对方式。你是聪明人,李小姐,你应当明白,你恶行昭昭,证据确凿,坦白罪行已经不足以让你量刑从轻,想绝处逢生,只有戴罪立功一条途径。”
“你在2018年9月13日,7:11分,将被害人何双平的尸体从国金大厦楼顶抛下,而在此之前,你除了以残忍手法将何双平重伤,还在重伤他后将他移入顶楼废弃冰柜,将他活活冻死,以形成’笑面尸’的临终遗像。”
冻死之前,低级神经系统被严寒摧毁,扭曲了皮肤和肌肉感应器对于温度的感知,视网膜也会发生障碍,人不仅不会感到冷,还会觉得温暖,因此面露微笑,安详离世。
审讯镜边上,警官向嘉盛合上手里卷宗,望向对面女人:
“我再问你一次,你shā • rén的动机是什么?”
灯光下,女人垂目不语,连睫毛都没有动一下。
“那好,我再换一个问法。”
向嘉盛微微把椅子朝前一拉,两人距离一下逼近:
“你根本不是孤儿,对不对?”
他朝前俯下.身来,压迫陡增:
“你被你的亲生父母丢弃在孤儿院,因为你不过是你母亲和其它男人□□愉的产物,阻碍了她获得爱情……你名义上的父亲,叫李鹤年,对不对?”
“……”
连日问讯令人心神俱疲。可眼前女人除了偶尔抬头看时间,其余时候就如一潭死水,无论他们怎么试图打压她、激怒她,她都没有任何回应。
三天了,整整三天了。
直到听见“李鹤年”三个字,向嘉盛终于看见那纹丝不动的睫毛,灯光下蝶翼一般,微微颤了颤。
昨天晚上他刚送女朋友上地铁,长官朴浦泽就把他叫到一家私人医院。一个漂亮到不像话的男人递给他一份关于“李鹤年”的不公开资料,里面还包含了一套审讯策略,详细说明了他究竟该怎样敲碎李维多的防线,逼她说出更大的真相。
他没有问男人是谁,只是他伤得很重,和他说话时一直微阖双眼。每隔十分钟,就有保镖或是护士小姐来看他的状态,好像他是什么极端危险的人物。
目前看来,这个男人提供的线索,的确有点作用。
他接手时还疑惑过——李维多的罪证已经非常明确,完全可以直接宣判,无需作案人申述动机,为什么还要花大力气去审讯?审讯方向还非常奇怪。
直到昨天他拿到那份“李鹤年”的资料,才知道——shā • rén动机,确实没什么好问的,“李鹤年”三个字,才是宝藏。
“十年前何双平把你父亲活活烧死,十年后你就把何双平活活冻死。我猜,你刻意等尸僵出现,保留尸体的异状才投掷尸体,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让笑面尸样貌流传出去,好提醒所有的知情者,李鹤年的女儿,回来复仇了。”
双目突出,似笑非笑的神像,是远古符号。从古蜀金沙到三星堆和良渚,从石器到商周,都有类似图腾——李鹤年年轻时参与过各种遗址的挖掘,殷墟、金沙、良渚都有涉猎。
他一个主攻公安政工学、组织行为学的人民公安大学高材生,对远古历史真是一窍不通。可不知道不打紧,虚虚实实,方为审讯之道。
向嘉盛按动着手上的笔,微微笑了一下:
“孝心感天动地啊,李维多小姐,你——”
“你是不是傻?”
向嘉盛:“???”
椅子上清瘦嶙峋的女人,在灯光下抬起头。
她一直垂着眼,以至于他竟未发现,她眼白天生比常人少,黑色瞳仁就显得更大。伶仃手臂从宽大囚服里伸出来,像一截竹竿,毫无美感,只觉得病态可怜。
“放在冰柜,是因为听到有保洁阿姨上来,我没地方藏人,只有那几个废弃冰箱够大,和什么神明面具没有一点关系,傻蛋。”
向嘉盛:“……”
他反应极快,选择性忽略了“傻蛋”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