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郎的病情得到缓解,可对于一个九岁的小儿来说,断舌之痛已经难以承受。这桩飞来横祸,疑似的“元凶”已经先一步遇害,夫妻两人除了面对现实也是别无选择。
因为李攸宁出手救治自家大郎,夫妻俩免去了李攸宁一行人住宿的全部费用。并打算另外出一份诊金作为答谢。李攸宁婉言拒绝,只说自己叨扰数日,能够受到夫妻二人的照顾已经是十分感谢,酬金则是万万不能再收的。
夫妻二人见她态度坚决便也不再勉强。
戌时暮鼓敲响,城中宵禁开始。近日来已有严令,城中寻常百姓若是初更过后仍在街市上行走,便要鞭笞四十。
如此重罚,自然是没有人敢轻易违背。
但是这样的规定却制约不了李攸宁。
戌时初刻一过,天色已经全黑。李攸宁只身翻出墙外,沿着之前打听到的义庄地址,向着城西最为荒僻的地方一路前行。
她此时经脉仍未修复,身上也没有佩剑法器。无法踏风御剑,只能凭借着一双长腿,借着街市房屋檐角阴影去躲避城中执守巡夜的县衙差吏。
因为之前那些人的死状反常又可怖,生前又没有明显的患病征兆,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死于凶案。所以不少人的尸体还停在县府指定的义庄里,以待仵作随时查验。
李攸宁此行的目的一来是为了确认之前的七人是否都是死于食舌虱,二来也是想要查找一下是否有什么线索能够指向下蛊之人。
食舌虱的母虫炼制不易,会突然在距离发源之地数千里之外突然爆发怎么看也不会像是巧合。
或许是怕尸气郁结,义庄的大门敞开着,看守也是不知去向。
李攸宁不费吹灰之力到了这里,迈过高高的门槛,只见黑压压的屋内数口黑压压的棺材一字排开。
这些棺材都没有上钉,李攸宁轻而易举的推开棺材板,毫不避讳的上手查验一具看起来还十分新鲜的尸体。
此时天上乌云密布,正合适恐怖画本里月黑风高的说法。加之又在这种阴森森的地方,周围环境气氛在这层层渲染之下足以让寻常人毛骨悚然。
可这一切对李攸宁来说并不算什么。倒也不是说她这人胆子有多大,实在是因为年岁不小,“见多识广”而已。
“唉,你在看什么呢?”
冷不丁的一阵阴风刮过,同时响起一个阴恻恻的男人声音。
如果换做是旁人,恐怕十有bā • jiǔ当场就要气血上头直接厥过去。可李攸宁却是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你跟来干什么。”
阿飘撇了撇嘴:“是你说要我一直跟着你的,我可是很讲信用的。”
“来了正好,你到其它棺材里帮我看看这些人的死因是否都是相同。”
阿飘露出嫌恶的表情:“我虽然是鬼,但是也不想靠近这些臭烘烘的尸体啊。”
李攸宁像是没有听见对方的抱怨,自顾自的继续查验眼前这一具尸体。
阿飘抱怨了几句,随后一溜烟飘进了临近的一口棺材里。
没过多久,屋外突然打起了闪电,雪亮的电光将义庄内的场景照亮,棺材里的男人张着嘴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李攸宁借着电光看清他舌根处锯齿状的伤口边上凝固着黑色的腐败血液,布满青紫色癫痕的脸狰狞可怖,像是在无声诉说着自己生前未了的怨恨。
紧跟传来滚滚雷声,雨水也接踵而至。
“下雨了。”
突然间李攸宁浑身一震,那熟悉的灵力波动,就在不远的地方……
是他!
李攸宁心神剧烈震动,头脑中仿佛一下子变得空白。她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手脚,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灵力的源头正向着此处逐渐靠近,连带着李攸宁的整个心也揪成了一团。
她的理智告诉自己应该逃走,可是她的心却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这一刻李攸宁深深体会到什么是近乡情怯。
根本无需问来人是谁,她就知道是自己心心念念,日思夜想的师傅。
她却不敢问不敢想,甚至不敢见。却又偏偏忍不住想要被他发现。
又是一道电光闪过,曲云清背负长剑,手挽拂尘。于这倾盆而下的遮天雨幕中徐徐走来。
这雨毫无征兆的瓢泼而至,雨水打在屋顶房檐噼啪作响。
可是对于李攸宁而言,这喧嚣雨声仿佛根本不能入耳。天地仿佛在这一刻万籁俱寂,唯独只剩下那一道人影跃然出现在李攸宁的眼中。
“师傅……”李攸宁喉头滚动,沉寂了半晌最终只是涩然的说出这两个字。
来人却是隔着重重雨幕驻足门外。
只听他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既沉且稳,听不出喜悲,辨不出情绪。
“你我行至此处,我已经当不起你的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