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文心道,你还真算问对人了。
虽然真相可?能有些残酷,但他还是?一五一十?地将庙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薛雨。
薛雨听罢,眼?神放空半晌没?做声,过了会儿突然掉下泪来。
“都是?命……”
她都这么拼命了,甚至不惜拿自己的后半生做赌注,可?家中竟无人能体会她的苦心!
洪文叹了口气,“事已?至此,薛姑娘还是?自保为上。”
定国公府的败落已?成定局,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说?句不中听的话,万一来日大?厦倾颓,如果薛雨立起来,至少还能拉那些无辜者一把?……
也不知薛雨听没?听进?去,捂着脸呜呜哭了一场,又站起来朝洪文行了一礼,“我代二哥向您赔不是?,他是?个混账,您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原谅这一回。”
代人道歉这种事实在是?最没?诚意最没?意思的。
始作?俑者不必出面,或许心中兀自不服,代人受过的却这样可?怜,叫受害者想不原谅都难。总觉得?有些逼迫的意思。
可?为什么大?家一定要原谅呢?
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他人受过的伤痛难道是?几句轻飘飘的“对不住”,或一点什么赔礼就能一笔勾销的么?
甚至也许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代人道歉”,才?让那些坏蛋越发?嚣张,肆无忌惮,以至于闹到今天这样无法收场的地步。
在过去十?多年的游医生涯中,洪文实在见过太多类似的悲剧,于是?他摇了摇头,认真道:“薛姑娘,恕难从命。”
薛雨愣住了。
洪文继续道:“也许你是?好意,但恕我直言,这实在算不得?什么好法子。况且你的家人伤害的并不是?我,甚至不止是?昨天那对父子,我原谅不原谅又有什么要紧呢?
我不知道你这样做是?想求得?一点自我安慰还是?别的,但对被伤害的那些人而?言,总归是?不公平的。”
薛雨面颊上还挂着泪珠,可?眼?底已?经满是?惊愕。
这番话太过尖锐直白,丝毫没?有世俗的迂回婉转,如同雪亮的利刃直将她刺得?体无完肤。
有那么一瞬间,薛雨脑海中一片空白,可?短暂的震惊过后,却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才?是?他。
是?了,这位小洪吏目一早就敢直面盛怒的祖父,唇枪舌剑毫不退缩,自然是?外柔内刚的厉害角色……
洪文写好方子后开始收拾药箱,快走到门口了又转过身去,“薛姑娘,就算我多嘴唠叨吧,你既然选择入宫,还是?心无旁骛的好。至于其他的事,来日再细细谋划不迟。”
说?白了,这群秀女有几个是?单纯想来找如意郎君的?多多少少都存了扶持娘家的念头。
这样的打算无可?厚非,但如果你不能走到最后,想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薛雨听了这话有什么反应,洪文不清楚,只是?他刚离开朱翠宫没?多久就被御前的太监请了过去。
去到麒麟殿时隆源帝正在桌前弯腰写着什么,照例是?一身半旧衣裳。
墙角放着一缸幽幽盛开的白莲,整座殿内都浮动着清香,倒是?比人造的熏香更清雅。
当然,也更便?宜。
洪文结结实实行了大?礼,“微臣洪文,叩见陛下。”
隆源帝扬了扬眉毛,“怎么,得?了赏赐,如今请安都更诚心了?”
洪文:“……微臣素来诚心。”
隆源帝倒背着手转到他身后,抬起脚尖戳了戳他的屁股,“啧,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