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就有热茶奉上,嘉真长公主和洪文一口气跑了两个?多时辰,也是真渴了,先大大方方喝了一盏茶,这才重?新回到正题,“本宫奉旨巡视东北大营,无意中发现本地与沙俄、蒙古接壤之地多有流民聚集,不知?石大人对这些人作何安排?是打算就地收编还是驱逐?总那么?放着也不是个?正经?打算。”
石岩端起茶杯刮了两下,慢吞吞笑道?:“公主辛苦,老臣着实钦佩,不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嘉真长公主抬手打断,“奉承话不必多言,你我皆心知?肚明,石大人只管回答本宫的?问?题就好。”
石岩脸上的?笑容明显淡了许多,放下茶盏换了个?姿势,再开口时就换了公事公办的?语气,“长公主初来乍到有所不知?,这流民安置干系甚大,更何况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保不齐里面就混杂了他国探子,若贸然收拢,岂非引贼入室正中他人下怀?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洪文就觉得这老头儿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刁滑,特别像他以前和师父在外?行医时遇见的?某些不太?好的?官员:
字里行间都是打太?极,看似态度诚恳说了很多,其实一句有用的?也没有,于是因康雄等人培养起来的?对本地官僚系统的?好印象瞬间降低不少。
石岩话音刚落,嘉真长公主就面无表情接了上去,“石大人所虑甚是。”
石岩表情一松,才要打圆场,却听嘉真长公主突然话锋一转,“只是不知?你想过没有,若果然有探子,为何不火速收编斩断消息传递,石大人如此松懈,岂非是放任他们自由活动、持续深入、不断做大?”
最后一句话嘉真长公主的?语气不断加重?,仿佛平地响起的?重?锤,一下接一下,硬是把石岩给砸懵了。
黄卞惊讶地望向主座,眼神不断变幻,似乎终于将?这位女郎与传说中主动请缨塞外?和亲的?长公主对上号。他最终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垂下头去,不再关?注石岩。
石岩松弛的?皮肤上慢慢透出血色,额头也渐渐渗出薄汗,突然口渴似的?端起茶盏猛灌两口,这才重?振旗鼓道?:“长公主有所不知?,本地不比中原,人口构成极其复杂,相应安置事宜也更为艰难,头一个?语言不通,却叫他们如何相处?下官也曾贴出告示,命他们学习汉文,可终究刁民难驯,他们不求上进,此事也只好不了了之。
第二个?,沙俄和蒙古百姓与我大禄人口习俗极为不同,若果然硬凑在一起,谁顺从谁呢?
第三?个?,即便真勉强住在一起,有的?想渔猎,有的?想种地,涉及到的?田园山林、房屋地产又是一桩难题,另有治安赋税6他们中绝大多数都是身份不明底细不清的?流民,哪里是一时半刻做得好的?。”
他坐稳知?府的?位子多年?,自然也有他的?本事,这番话半真半假,显然确实曾经?下过功夫。
说完这番话后,石岩已经?重?新恢复了镇定,苍老的?脸上明晃晃透着胸有成竹的?平静。
他纵横沙场多年?,那么?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怎会怕区区一个?小丫头!
洪文和黄卞齐齐望向嘉真长公主,心思各异,却都想看她如何应对。
两人看到彼此的?动作后又都下意识望向对方,黄卞一愣,洪文眨了眨眼,冲他笑了笑。
黄卞被洪文这一笑搞懵了,忙颔首还礼,心里却翻江倒海起来:此人年?纪轻轻身着便服,实在摸不清是个?什么?来历……看他与嘉真长公主形容亲近的?模样,倒像是故交,莫非是京城某位权贵之后?可举止间却很有些洒脱不羁的?名士风流,不知?是天性如此还是城府深……
洪文却在想:相较方才门口见面时,这位黄同知?的?态度俨然有了微妙的?变化?,似乎不再像开始那样竭力维护上官了,为什么?呢?
嘉真长公主轻笑一声,拿起书?案上的?猛虎下山石镇纸把玩,漫不经?心地问?道?:“石大人来这里多少年?了?”
石岩朝都城所在的?方位拱了拱手,“承蒙先帝和陛下厚爱,已经?二十多个?年?头了。”
嘉真长公主点了点头,又问?:“那战事平息几年?了?石大人做知?府又有几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