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看到徐子航，微怔，然后站直，抬手举到右侧，朝他敬礼，“徐队。”
“嗯。”徐子航点点头，把具体情况和他们说了一遍。
他转头看了一眼，懵懂的女孩，心一揪，柔下语气，“我刚才已经教育过了，也是不容易，就不用带回所里了。但听周围群众说，他们好像这样不是一两次了。下班时间这样挺危险的，还影响交通，告诉队里其他兄弟，晚上巡到这块要多注意一下，别让他们继续在这边乞讨。”
“是。徐队。”
“那你们忙你们的去吧。”
徐子航走回他们身边，重申了一次道路安全，然后把自己的名片交给男人，“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需要联系公益组织的，你可以来长青渡派出所找我。”
“好。谢谢你，警察同志。”
“没事。”徐子航蹲下身子，和小女孩齐平，“以后你要劝爸爸，不要再到这边来乞讨了好不好？”
女孩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好！”
“丽丽真乖。”徐子航站起身，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因为男人身材消瘦，他的力道很轻，像一用力就会把他拍到一样。
他长长叹息一声，语气里满是无奈：“走吧。回家吧。”
女孩很懂事地和为自己检查过的林璟招手，“医生叔叔，再见。”
林璟没想到她会和自己道别，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和她招手，“嗯。再见。”
而错过之前种种的莹莹提着两袋热腾腾的汤面走过来，“这个你们拿回去吃吧。”
说着，她另一手从身后的包里掏出一根冰糖葫芦，递给小姑娘，“小妹妹，这个给你。”
“谢谢姐姐！”小女孩的声音软软糯糯的。
男人朝他们鞠了一躬，再次郑重道谢：“谢谢，谢谢你们。”
他们站在原地目送他牵着小姑娘，消失在夜色里。
季薄雪犹豫了一会，决定把自己小半个月的工资捐出去。
在她的手机页面弹出支付成功的提示时，徐子航轻笑一声，“捐这么多啊？”
“唉。遇到也算缘分。能帮就尽量帮一点咯。”季薄雪耸耸肩，“师哥，你放心，我不会找你借钱的。”
徐子航撇嘴，揶揄道：“我才不是担心你会找我借钱。只是小李后天结婚，你拿什么随礼？”
“啊！”季薄雪一拍脑门，惊呼一声，“我怎么把这茬忘了。”
林璟的手搭上她的肩膀，“有需要，我可以借你。”
季薄雪和林璟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和他之间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不过，这也还没到可以朝对方借钱的程度，她抿唇，摇了摇头，“呃……算了吧。我还是有点小积蓄的。”
莹莹问：“那我们今天还去商场购物吗？”
季薄雪摊手，“不去了啊。再去，等不到下个月，我就要喝西北风啦！”
“好吧。那林医生……”
林璟会意地点点头，应道：“嗯。我送你们回去。”
莹莹住在商店街不远的小区。
林璟先把她送回家，才绕到季薄雪和徐子航住的警员家属区。
在回家的路上，季薄雪抿唇不语，十分安静。
安静得让徐子航都有些发毛。
他戳了戳她的肩膀，“季薄雪，你想什么呢？一直不说话。”
被打断思路的季薄雪红着脸，撇开视线，看向窗外，恹恹地回：“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
“也是。第一个月上班，有不适应的也是正常……”徐子航自顾自地说着，不过季薄雪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的话对她而言，就是左耳进右耳出，一点没往心里走。
因为此刻她满心想的都是林璟。
季薄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因为腿上的伤，林璟每天都会开车来派出所接自己下班。
尽管他说这是出于医生的责任，但她明白这大概是看在徐子航的面上，他才会对自己格外照顾
这样突如其来的照顾，让她稍感紧张的同时，还让她对林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依赖。
可她不喜欢这样的依赖感。
她不喜欢一到下班时间，自己就会不自觉地开始期待准时出现在街角的林璟。
这种感觉不仅糟糕，还不像她。
等她的腿伤好了，他们这样奇怪的关系就会结束了吧。
这一切，是该到结束的时候了。
—
“到了！”林璟停稳车子。
徐子航先下车，而季薄雪的手攥着书包带，仍坐在车里。
“怎么了？”林璟问。
“林医生……”
“嗯。”
“我的腿好的差不多了，从明天开始你就不需要来送我回家了。这段时间，谢谢你。”
林璟嘴巴微张，顿了一会，才淡淡回了个‘好’。
徐子航微弯的食指叩在车窗上，“季薄雪，你干嘛呢？不下车？”
她拉开车门，跳下车，“你着什么急。”
徐子航皱眉，“我爸说，今天你们全家要来我家吃饭啊，你不知道？”
“我知道啊。哎~好久没吃你妈妈做的狮子头了，还有点想念呢。”
“那快走呀，说得我都饿了。”
两人边说边往小区里走。
而林璟坐在车内，看着她的背影发愣。
他觉得自己像一只被主人丢到阁楼深处的玩具熊，心底一片凄楚。
林璟坐在驾驶座上，缓了好一会，才重新收拾好心情，把手放上方向盘准备回家。
车子刚行驶出小区，迎面遇上个老熟人。
之前因为电动车违规，被季薄雪处理过的陈强正穿着外卖服从一栋单元楼走出，他换了辆红色电动车，依然干着送外卖的活。
而且还和之前一样，没有佩戴安全头盔。
林璟皱眉，一踩油门追了上去。
他的车停在陈强的电动车之前，挡住他的去路。
“哎，你……”陈强着急赶往取餐点，刚要开骂，看到从车上下来的林璟，脸上的愠怒瞬间转为笑脸，语气也跟着180度大转弯，“林医生，是你呀。”
林璟指了指他车把头上安装的遮雨装置，“你这电动车能安装这个上路吗？”
陈强以为对方只是和自己打个招呼就走，没想到他竟然管起电动车违规的事，一时间有些傻眼，“呃……”
“我会拆的，会拆的。”他随意敷衍了两句，牵着车准备离开。
林璟一把拉住他的车子，“等一下。你的安全帽呢？”
陈强看对方态度强硬，怎么都糊弄不过去了，悻悻转身从后备箱掏出个安全帽戴上，“戴了戴了。”
林璟的手依然紧握住他的车把头，“你身后就是警员家属区，在这边违规你是想被抓几次？”
陈强倒吸一口冷气，连忙谢道：“我我我……我下次一定注意。这不是家里事太多，一下子乱了……”
林璟摆手，“这类故事我听得很多。我不吃这一套，你应该知道。”
陈强脸上的笑容僵住，一套专门用于糊弄交警的说辞被他堵在了嘴里。
“但是有人信了。”林璟抬眸，提到与‘季薄雪’相关的事时，他清冷的眼眸瞬间柔和了几分，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跟着眼神一同温柔，“上次被你撞伤的那个女警察，小腿和下巴多处擦伤。女孩子是最在乎容貌的，她没有计较你妨碍公务的罪责，你应该知道是因为什么吧？”
提到这件事，陈强的愧疚卷上心头，声音低低地回：“知道。”
“如果你的心里对她还有一点感恩和愧疚的话，那你就不应该辜负她的信任。”林璟的语气很重，说得陈强自责到头都抬不起来。
林璟看到他似乎是真心改悔了。
他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名片，“你爱人的那个手术，我去问过新南医院的骨科主任。下周有个来A市交流的专家，他能做，你可以去问问。”
“好好好。”陈强抬起头，眼里闪着泪花，“谢谢你，林医生。”
就在他伸出手去接名片的瞬间，林璟忽然收回手，“你如果真的担心你的爱人，那你更要注意安全，你想想你要是因为这个交通事故倒下了，家里人谁来照顾？”
“嗯。”陈强点点头，他弯腰从车后座掏出个扳手，当场拆除了车把头安装的遮雨棚，“以后不管多忙，我一定会遵守交规。”
“嗯。”林璟把名片交到他手里，“有问题可以再联系我。”
“谢谢你。”陈强再一次向他道谢，然后骑上电动车，缓缓驶离小区。
**
隔日，午休。
陈所长把警员们集中叫到会议室。
突然的紧急集合，大家站在会议室里，惴惴不安。
陈所长背手走到小李警官面前，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吓得小李警官肩膀一抖，“所长，我最近没做错什么事啊？”
“不。你有！”
小李警官惊慌到声音都在颤抖，“啊？”
陈所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做了件大好事！”
“啊？”这下惊讶的对象换成了其他警员，他们齐刷刷地将目光集中到小李警官的身上。
陈所长难得地露出笑容，“你不是要结婚了嘛。周末我没时间去你的婚礼，今天中午我请客，请大家好好吃一顿。”
一听是这件事，小李警官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其他警员则高举手，呼道：“所长，请客啦！”
站在他身边的徐子航问：“所长，我们上哪吃呀？”
陈所长淡淡地说：“外卖啊。”
“啊……”欢呼声回落。
陈所长瞪了他们一眼，“怎么？不满意？”
季薄雪笑着哄道：“满意满意。所长请什么，我们都满意。”
陈所长笑眯眯地拍拍她的肩膀，“还是薄雪会说话。我已经叫好了，一会你带几个人去门口取一下。”
“好好好。”季薄雪随便点了几个人，飞快地跑出派出所。
他们在门口站了一会，陈强骑着电动车出现在路口。
这次，他带着安全头盔，穿着外卖服，所有一切都符合标准。
他把车子停在派出所门口，“陈所长叫的餐。”
“对对对。”季薄雪连应三声，然后伸手去接。
陈强认得她，他在把保温箱里的餐食都拿出来以后，拉住季薄雪，“季警官，这个是给你的。”
季薄雪不解：“给我的？”
“是。还有一份是给徐警官的。我来的路上经过骨汤店买的。上次给你们添了那么大的麻烦，你也没和我计较，谢谢你。”
“客气。”季薄雪摸摸头，不好意思地收下，她瞥了一眼他新买的电动车，“这次不能再乱改装了噢。”
“知道，知道。”陈强指了指自己的安全帽，“我现在可是遵守交规的好司机。”
徐子航走过来，“这样最好。你安全，我们安心。”
“也谢谢你，徐警官。”
“嗯。”
“那你们忙，我先走了……”
季薄雪站在门口和他挥别。
看着他离开后，她故意用胳膊肘戳了戳徐子航，“怎么样？师哥？我说的没错吧，上次和这次情况不一样，他现在还有家里人要照顾，肯定会谨慎小心多了。你看，人家现在就不再犯了吧。”
徐子航故意挤出一个夸张的笑容，夸道：“对，你最厉害了，说得都对。是我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可以吧。”
“可以可以。哈哈，吃饭去咯~”季薄雪捧着陈强送来的骨汤，蹦蹦跳跳地跑回派出所。
“哎！你跑慢点，别洒了，还有我的一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