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从窗户缝隙照进一缕阳光,让身处孤梦之中的人突临温暖。
孤独的人身处悬崖边,底下是万丈深渊,恐惧充满于心,就在欲坠之时突然被人抓住,掌心传递来的温暖,如冬日的太阳。
可是梦中之人觉得她忽远忽近,她看不清是谁,总想抓住,却总也抓不住。
焦急之下,她被开门声惊醒。
地面折射的光映在她的脸上,白皙变成铜黄,有些刺眼,伸出手掌挡着这光,瞧了瞧四周,视线被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使得现在她看什么都是暗淡的,“我这是...死了吗!”
忽然心中一阵躁动,横流于体内的两股内力像是在打架一般,原先她所学的乃是道家所传,以柔克刚,而突然多了的内力太过霸道,无不充满着一种杀伐果断。
两股内力相冲,又在融合,是因原先的内力具有包容,道法天地,可容世间万物。
“你醒了?”
晏璟将手中的碗放下,坐到床头替她把脉,“世间武学,唯道可容万物,所幸福祸相依,你因祸而得福,如今看来我是不能再欺负你了。”她笑了笑。
“师姐何时欺负过我,每每比试,文武我皆不如你,你又处处让着我,惭愧。”
“如何我也比你早进师门,多吃半年的饭。”
“才半年而已...”李少怀羞愧。
“可不要小瞧了这半年。”晏璟轻拍了她的手背,“半年,能做的事情很多。”
“师姐...”
“改朝换代,人之生死,草木衰亡,太多太多,你不也在这半年之间,变了么?”晏璟如水的眸子里看着这个气色仍不是太好的人。
李少怀的眼睛微动,问道:“昨夜,元贞是不是来过?”
“我听见了他们喊公主...”李少怀睁闭双眼,仔细瞧了瞧房间,似乎很是熟悉,“这是长公主的府邸...”
这里她来过,前段时间长公主府内的女官春华就是将她安置在这个屋子的。
“是长公主救的我?”
死里逃生,一醒来想的人便是心中人,内心带动情绪,晏璟望着她,确实也有长公主的一份力,遂点了头,又道:“昨夜她来看了你。”
“那她...”李少怀低垂下眸子,“定然十分失望。”
“你明白就好,以后就别这么傻了,钱氏需要你替她顶罪吗?”
“她一个女儿家,若染了这样的罪名,以后要如何生存下去?”李少怀内心也是困苦挣扎的。
“所以你就不顾一切的去替她枉死?”晏璟骤视着她,“她纵是名声坏了,可那也是她咎由自取,况且她们钱氏,天子尚且都要礼让三分,即便有罪,想找理由开脱也不是没可能。而你势单力薄,可没有人会顾及你的死活,你明白吗?”
李少怀低头沉默着,晏璟将她小小的心里摸得一清二楚,“观中数十弟子,实你是最心善的。”
“我...”李少怀润着眸子抬头。
“可你是要做官的人,太心软,迟早会出事。”不等她接话,又严声道:“朝堂险恶,你不仅要护你自己,你还要护她,像你这般,如何护得住?”
“我这般,已是让她心寒了吧!”
多愁善感,这是李少怀与生俱来的,晏璟曾以为是遗传了她先辈的,现在看来或许不是,“我问你,那日你在公堂让我转交的话,自己可还记得?”
“记得!”濒临死亡之时说的话,刻骨铭心,如何会不记得。
“她为你,可以不惧艰难,可以叛逆世俗,甚至可以与天下人对抗,她要的,只是你,而不是你的来世,人没有来世,很多东西,一旦错过了,那就是一生的后悔,是不可以重来的,你明白吗?”
“你又怎能,因为别人而辜负她去死!”
她不是刻意说钱氏什么,因为知道李少怀这种人,难以割舍的太多了,不敲醒她,难保钱氏不会再次作妖。
钱氏她算是看透了,不是大恶之人,可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师门一场,她也不好说她的不是,只想唤醒李少怀。
晏璟的话,加深了李少怀的愧疚。
晏璟将一份供纸递给她,“人善被人欺,你好好看清楚!”
上面写了断案过程,以及实情,和钱氏的动机,都是赵宛如调查清楚了交给晏璟的。
李少怀看着这份东西,不畅的呼吸变得越发沉重。
他突然放声一颤,“呵,”湿红眼底,“我怎能...”
李少怀尚在病中,实在不是知道详情的好时候,可是若不这样,又怎能让她醒悟,这不是心狠。
“老师已经被罢相,去了陕州,今日得知你无碍后才走的,有话让我转告你。”待李少怀稍微缓和了一点,沉声道:“不争则退,争则必狠,切勿顾忌。”
“罢相?”李少怀震惊,“澶渊之战守住了大宋疆土的功臣,这...”
“毕士安病故之后,皇帝就开始冷淡老师了。”
“是王钦若从中作梗,恩师先前于我提及过,让我今后堤防此人。”
“吕蒙正也告老还乡,迁居洛阳了。”
许国公吕蒙正居然也走了,李少怀抬头,“那元贞呢?”
“她还在东京。”
“恩师被罢相,继任的应该是参知政事...”
“不,继任的是工部尚书,王旦。”
“王旦...”李少怀听过,但是不熟。
“你来东京不久,朝堂之事所知的不多,总之这个王旦的官声还不错。”这个宰相,也算是赵宛如暗中扶持的,晏璟想着,以赵宛如的睿智,提拔王旦,定有她的理由的。
“师姐似乎对大内,很是了解。”
“有吗?”
李少怀点头。
“师父她极为厌恶朝廷,可咱们长春观,从来就没有与朝廷断过联系。”眸中似有些忧伤,她常跟随沈秀安来东京,常听政事,“师父她的视线,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大内。”
“为什么?师父不是一向厌恶极了朝廷吗?”
“这个,日后,你会明白的。”因为就算晏璟不告诉她,知道人里还有赵宛如,总有一天,李少怀会自己揭开。
张则茂的医术了得,一剂汤药下去,李少怀气色好转,恢复了些许力气后,“不行,我得...”她挣扎着起身,刚爬起,却又突感无力。
“你毒入骨髓,靠逆流内力才强行逼出,哪是那么容易好的,先生说了你要躺半个月,纵使恢复的快也要躺个几日才能恢复的。”晏璟安抚她躺下,撵好被子。
“我只是,想要去谢长公主。”
“长公主我替你去谢,等你日后好了再亲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