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落云城落败的战士会如何?”苏屏又问。
落云城,光是这三个字,雷鸣长就觉得陌生。
“不知。”
“在落云城,战败是十分可耻的事,他们的战士宁愿战死,也不愿意苟活于世。”苏屏解释说。
“这未免也太过残酷了,胜负乃兵家常态,怎可因为吃了败仗便剥夺生命。”雷鸣长紧蹙着眉头反驳。
瞥了他一眼,苏屏接着解释道:“因为前有豺狼后有虎豹,战败便意味着亲友将成为对方的刀下俎,除了胜利,别无选择。”
“疆城的境遇看似比落云城要乐观,这里没有妖兽和地狱的威胁,但疆城所面对的,不仅仅是前几任城主与魔族的勾结,还有这些城民长久以来对魔族的幻象。他们幻想着像那些城主一般,只要退让,只要听话,就能得到一隅平安角,以供他们了却余生。在这样的环境下,你怎么指望他们与你统一战线,共同对付魔族。”听完苏屏的讲述,雷鸣长忽然就明白为何城内的人要暗杀他,又为何他清查城内奸细的时候,得到的名单如此长。
疆城的情况比他们所认知的复杂得多,当初水月心整合时没有出现事端,完全是因为她所针对的只是高位者,殃及不到大多数人,也没有和魔族正面开展的意思。
所以说,他们一开始就没有抓住疆城的核心问题,往后所实行的措施也是治标不治本。雷鸣长再一次看向苏屏,眼里含着探究,欲开口问她,便听她开口了。
“所以,我们此前在疆城经营的这一年,白白浪费了时间不说,在与魔族开战的关键时刻,还会给我们埋下隐患。”越说,苏屏越是生气。她步步算计,抓住了每一个关键点,最后还是被对方将了一军。
第一次见到苏屏的情绪这么明显的反映在脸上,雷鸣长心里对她升起的一丝怀疑瞬间消散。
苏屏如今也才十九岁,十九年的世俗经历,还不至于叫她变成一个处处为营,步步算计,将所有人视为棋子的人。
“那在其他城守护的人,岂不是十分危险。”雷鸣长担心地说。
经他这么一提醒,苏屏一拍脑袋,暗骂自己处理的不周全。
关于疆城人民的心靠在魔族一边,她也是刚刚才串起来的,所以前面两天去其他城池,也只是打了招呼,让他们配合自己演戏。
“啧!”苏屏脸色阴沉,眼里火花喷溅。
自从经历了人界的事,她越来越发现了自己的无力。因为年纪小见识少,她没有丰富的权谋争斗经验,在面对高于自己层级的对手,便会显露出不足之处。即便看再多的书,也弥补不了经验与直觉的差距。
“鸣长哥。”苏屏紧握的拳头松了开,低垂着头无奈地说:“单论谋略,我不是柳漆的对手,所以疆城的事,希望你能更多地凭借自己的直觉,我兴许,做不了太多。”
看到苏屏落败的模样,雷鸣长忍不住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不过这点儿年纪,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好了。三界内的任何一人,都不敢说自己能够做到诸事万全,所以你何苦以此来要求自己。疆城的困难,是我们共同的困难,怎能让你一个人面对。”雷鸣长像个关爱小辈的兄长,语气里含着对苏屏肯定的同时,也有对她的怜爱。
苏屏没想到雷鸣长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呆愣住了。她从小的生活环境告诉她,有价值才会被需要,才能活下去。而她没有战斗能力,所以只能凭借自己的智慧去体现自身价值。
“鸣长哥,我……”苏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站在原地盯着雷鸣长看,眼里隐约有星点在闪烁。
“我们经过了考核与训练,又在疆城经历了这许多事情,已是一个整体,今后不论什么,一起面对吧,别总一个人扛着。”
类似的话,风清羽也对她说过,只是她们太习惯对方的存在,太习惯这样一种相处模式,而忽略了对方的真实感受。
“我……”苏屏张了几次口,最终吞下了欲出口的话。
“鸣长哥,你知道神落阵法吗?”
“你说的是能够消除三界内所有灵气的那个阵法?”雷鸣长很奇怪她竟然知晓神落阵法。那是一个上古阵法,因为启动阵法所需条件苛刻,关于阵法的记载已经失传了。
“那是我们最后的防线。”苏屏再看向雷鸣长的时候,眼神已经恢复一贯的冷静了。
她是不败的苏屏,即便有千年的经验与阅历的差距,也不能这么轻易便接受失败。即便是走投无路,她也要给对方送上自己的大礼。
柳漆,看着吧,即使你夺得先机,我也不会叫你如愿获得胜利。苏屏暗暗下定决心。
见苏屏一副坚不可摧的模样,雷鸣长没有再说什么。毕竟这么多年以来,她都是以这样的状态活着,就算现在身边有了一群伙伴,她也做不到这么快交付自己。
“屏儿,放手去做吧,我会给你我所能给的所有支持。”
听到雷鸣长这句话,苏屏的心有片刻的迟滞,以她的理智,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她想要的,可是话语背后的感情,她却无法敞开心扉接受。
习惯了依靠自己,习惯了身边只有风清羽一个信任的伙伴,习惯了收敛自己的情感。她做不到回应其他人的期待,也做不到向更多的人敞开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