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温柔的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调皮地钻进了卧室里。
斜斜的投射在地上,自床尾一点一点地往上爬,慢慢爬到了沈梵梵的脸上。
细细弱弱的光亮,在昏暗的室内十分突兀,微微有些刺眼。
沈梵梵皱了下眉头,缓缓睁开了眼睛,抬手用手背挡住了光,偷过指缝看着纯白色的天花板,和格外的简洁的灰色吊灯,她脑子还有点懵。
思绪很沉,脑子钝钝的疼。
沈梵梵闭了闭眼,仔细回想了一下。
从最开始到达隆鑫酒店开始,之后发生的事情如同电影一般播放着,画面一帧帧在眼前闪过。
那些恶心人的脸,也一张张出现在眼前。
但在拉着孙瑜一起去了另一个包厢之后,画面就突然断了。
沈梵梵猛然睁眼,从床上坐了起来,低下头头在身上摸了摸,仔细看了看自己。
她只是想替纪曜抓住邓良超的把柄,从来没想过要因此把宝贵的自己给贡献出去。
本来就很短的裙摆被蹭到臀部以上,一字肩也歪歪扭扭挂在身上,露出大半个肩膀,不过皮肤白白嫩嫩的,什么痕迹也没有。
身上的穿着虽然是乱了一点,但幸好还是昨晚的那一套。
所以,昨晚应该什么也没发生。
沈梵梵松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一阵一阵闷疼的太阳穴,而后拉起被子盖在身上,低着头,放空自己的脑子。
……
纪曜敲了敲门,门内没反应,他皱了下眉,直接推开了门。
抬眸,就看到沈梵梵呆愣愣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好像是在发呆。
纪曜端着杯子往里走,“梵梵?”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梵梵猛然抬头,动作剧烈到差点扭到自己的脖子。
看到纪曜,她眼中闪过惊喜,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几个大步子跨到床尾,跳起来就往纪曜身上扑。
“纪大哥!”
纪曜不可能躲开任由她莽撞地摔倒在地上,于是只能端高了杯子,任由她扑到自己身上。
有的时候,腿不方便会带来便利。
就比如像在,他明明是想抱她的,此时却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诉自己,他只是因为躲不开。
这样想着,纪曜自嘲地勾了下嘴角。
而沈梵梵不管不顾地扑到纪曜身上,抱着他的脖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一瞬间,刚刚让她松了口气的结果,突然让她觉得很不甘心。
她身上为什么没有一点痕迹?
是她不够主动,脸蛋不够漂亮,还是穿着打扮不够惹火?
两人距离很近,却心思各异。
纪曜扫了一眼杯子里绿色的液体,轻咳了一声:“梵梵,你先……”
他才刚说了几个字,就被沈梵梵的声音给盖住了。
猜到纪曜是要她下去,但她不想下去,于是选择先发制人,“纪大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低着头,垂眸看着纪曜,眼神极为认真,好像真的只是在好奇这个问题,没有其他想法。
纪曜仰头,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看进她的眼里。
可沈梵梵眨眨眼,眼神不闪也不躲,十分坦然。
直到手酸,纪曜先错开了视线,“你先下来。”
沈梵梵收紧了手,“不,你先说。”
纪曜皱了眉头,声音变得严厉,“梵梵,不要无理取闹。”
见他严肃着脸,沈梵梵嘟了下嘴,不情不愿地从他身上下来,在床上坐下,低下头,低声喃喃,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总是这样……”
他说话像是她的长辈,总是给她一种非常稳重、理智又很遥远的感觉。
有时候,明明靠得极近,让她有一种她马上就可以追上他的错觉,可是他皱着眉头,像长辈似的语气,又狠狠将她拽落。
拽落进现实之中,然后告诉她,他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她努力了,可在他面前,她还是那个幼稚、不讲道理、做事不经过大脑思考,只会无理取闹的小姑娘。
而他,理智、成熟、成功、完美到没有弱点。
虽然现在,他多了一个弱点,但和她之间,依旧隔着一条看不见的、怎么也跨不过去的银河。
不知怎么的,简单的“无理取闹”四个字,突然打开了沈梵梵的情绪开关。
沈梵梵用力吸了下鼻子。
她是矛盾的,既怕自己不够优秀,配不上纪曜,又怕纪曜缩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直将她往外推。
所以重逢之后,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努力微笑乐观,活泼爱笑,怕他敏感难过,所以不管告诉他,自己心里有多不安。
但这一切,落在纪曜的眼中,就变成了幼稚,不成熟。
他总把她当成小孩子,可是她还能这么办呢?
盯着沈梵梵白色的发穴,纪曜的心狠狠抽疼了一下,突然有点后悔自己说出来的话。
搭在腿上的手用力揪紧了搭在腿上的薄毯,沉默了片刻,纪曜叹了口气,松开手,摸了摸沈梵梵的头发,缓下了声音,“头疼不疼?”
沈梵梵眨眨眼,眨去泪意,抬眼看着纪曜,点点头,可怜巴巴的吐出一个字:“疼。”
纪曜沉下眼,将一直端在手上的杯子递上前,“喝了,解酒。”
“哦。”沈梵梵接过,放在鼻子下方闻了闻。
很复杂的味道,并不好闻。
沈梵梵低下头,试探性地抿了一小口,又苦又涩的味道直往喉咙里冲,难喝的味道让她苦了脸,下意识就想放下杯子不喝。
可是偷觑了眼纪曜脸上的表情,沈梵梵一狠心,捏着鼻子,一口把大半杯绿色的液体一饮而尽。
难受的感觉在胃里翻滚,一阵恶心的反胃控制不住地涌了上来,沈梵梵勾着腰,紧紧捂着胸口。
她的手指紧紧捏着杯子,用力到指节泛白。
从小,她最怕的就是苦,喝咖啡要往死里放糖,每次吃药的时候,她都又哭又闹的,能把屋顶掀翻,宁愿去医院打针,也不愿意吃药。
突然,手指被轻轻掰开,杯子被抽走。
沈梵梵愣了一下,抬眸,面前突然多了一只握着拳头的大手。
下一秒,拳头反过来,打开,宽大的掌心,复杂的纹路交错,最中间,放着一颗紫色包装的糖果。
紫皮糖,她的最爱。
这一幕,几乎很多年前重合,只是女孩和男孩都长大了。
沈梵梵弯唇一笑,捏果糖放夹在指尖,抬头看着纪曜,惊喜道:“你还记得啊?”
纪曜深深地看了沈梵梵一眼,而后偏头看向窗外,没说话,想到儿时的画面,他嘴角浅浅往上扬了一下。
大概很难忘吧。
半人高的小女孩,让她吃颗绿豆大的药丸,她能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撕心裂肺,满脸绝望,难过的像是世界末日似的,嘴里还一直囔着要打针不要吃药。
他第一次见到了时候,还被吓了一跳,后来就习惯了,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没忘,像是刻在神经里,变成了一种反射。
只是没想到,当年哄她开心的动作,也一起刻了下来。
看着沈梵梵梵拆开包装,将糖果塞进嘴里,纪曜往下压了压嘴角,淡声道:“梵梵,我们谈谈。”
说着,他转过身,推着轮椅出了门。
高大的轮椅,挺得笔直的脊背,沈梵梵的眸子闪了闪,揪着裙摆下了床,目光扫了一圈,没看到拖鞋,她索性赤着脚走了出去。
纪曜停在最左边的沙发前,沈梵梵舌尖卷着糖果,咬了下唇,跟了过去,乖乖巧巧地在沙发上坐下。
大概知道自己犯了错要遭训,纪曜还没开口,她就先低下了头,一副非常自责的样子。
看着她这副模样,纪曜忍不住有点想笑。
视线往下一扫,扫到她短短的裙摆和光着的脚丫,纪曜叹息着摇摇头,推着轮椅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轮子和短毛地毯摩擦,发出细细微微的声音,沈梵梵闻声抬头,起身就要跟上去,“你去哪?”
纪曜回头,“你坐着,我去拿点东西。”
“哦。”
沈梵梵应了一声,又在沙发上坐好,好奇地左右看了看。
这套公寓并不算大,两室两厅,装修也十分的简洁,东西摆放的整整齐齐,还挺符合纪曜的性格。
就是生活用品太少,看起来好像不经常住人的样子,茶几上干干净净,连一个杯子都没有,只有一盆仙人球,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沈梵梵伸手拿过茶几上的仙人球,转动着看了看。
手上的重量告诉她,这是颗假的。
两分钟后,纪曜重新出现在客厅,看到沈梵梵手上的仙人球,他眼神暗了暗。
听到声音,沈梵梵连忙把手上的东西放回原位,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纪曜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将手上大大的拖鞋放在沈梵梵面前的地毯上,“家里没准备拖鞋,你先穿我的,洗过,是干净的。”
沈梵梵点点头,将腿从沙发上放了下来,小脚丫一下就滑进了拖鞋里。
毛绒绒的,软软的,很舒服,就是太大了,她的脚完全可以在里面自由活动。
扫了沈梵梵一眼,纪曜又将毯子打开,弯腰盖在她的腿上。
沈梵梵抬起头,扯了下毯子,笑了笑,“你是去给我拿毯子了啊,可你把你腿上的那张给我不就好了,天气又不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