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而易见,夏暄昨晚“上下一团遭”的尴尬局面,被乐云公主看透。
要命的是,她当着一众兄弟妹之面抖了出来,赵王笑眸瞬间意味深长,魏王亦悄然勾起唇角。
血气方刚的那点事……谁没经历过?心照不宣。
好在……不等晴容和夏皙有所反应,乐云公主迅速找补:“看来床铺被褥的花色与料子很合殿下之意,我这儿尚存三四匹,届时一并送去东府。”
话毕,对亲随吩咐了几句。
夏暄难堪容色稍稍缓和,颔首道谢,挪步入席,撩袍而坐。
朗目羞惭未退,目光已被小七手中丝帕吸附。
如今晴容所绘的帕子几乎兄弟妹人手一条,令他周身不畅;再观小七的这幅满是稚趣,且以兼工带写的方式呈现,明显比其他人的精致巧妙,更诱发他的嫉妒之心。
说来着实可笑,四国以大宣为尊,他身为大宣未来主,竟因小小丝帕争风吃醋,连他自己都觉不可理喻。
当第二轮膳食呈上,乐云公主笑眯眯给夏暄奉上碟水晶鲜虾饺、韭菜腰花汤和鲜蚝煎蛋饼,还有一小碗盐焗鹌鹑蛋,督促他趁热吃。
小七对比跟前的笋蕨馄饨和灌牛ru馒头,小嘴撅得老长,却不敢抱怨长姐偏心,自顾捧起漆红托盘,硬是挤到夏暄身侧,两眼死死盯着他碗里的蛋。
夏暄会心一笑,把盛满鹌鹑蛋的青瓷碗推至弟弟面前,低头与之耳语。
小七大眼睛圆瞪,坚决摇头。
夏暄给他夹上一只粉嘟嘟的虾饺,神色渐显诱哄,又小声说了两句。
“当真?”小七眼神微亮,“说话算话?”
“我何曾有过戏言?”夏暄眨眼,缓缓和他举掌相击。
兄弟二人的小互动惹来夏皙注目:“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秘密。”夏暄和小七齐声应道。
坐在席末的晴容垂首品尝燕窝鸡丝羹,压抑满心好奇,没转头多望,极力避免惹人注意。
嗯,尤其是某人的注意。
她甚至怀疑太子的“慧眼”能穿透初夏薄裳,回忆起她片缕未覆之状。
只因……她仅需一眼,便可想起他在梦内宽衣后的精壮身躯、肩背线条。
教她血脉贲张,心肝乱颤。
···
回城已是午后,与一群天家兄弟姐妹告别,晴容悬于半空的心仍未落回实处。
天知道太子殿下今夜会不会来个“开怀畅饮”,又把她的魂魄吸入梦间,再度胡乱倒腾一宿?
她往昔不知情倒也罢了,窥破隐秘后,难免疑神疑鬼,忧虑重重。
然而接连两晚没怎么睡,加上车马颠簸,她实在有些吃不消,索性趁晚膳时分早早入睡。
想来太子酒量颇佳,不至于一开宴就醉倒吧?
或者他尚未召爱宠伴读侍寝,就此放过她一晚?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刚躺下没多久,鸣啭声密密层层围拢,她无需睁眼,已然凭借经验猜出,这回又是禽类。
无论如何,总比变成太子本人要强。
四周栋宇峻起,如鸟斯革,如翚斯飞,似曾相识。
细辨别桃花落尽的桃林、三面通畅的画阁,晴容勉强认出,此为宫墙边上的翰林画院!
而太子依旧穿别院归来时的雅洁袍服,正和画院中的老先生探讨花鸟技法。
晴容歪头打量圆滚滚自身,轻易辨认是只不起眼的小麻雀,遂在枝上蹦跶几下,舒展羽翼,以适应新身体。
除去最初化身为红嘴相思雀和猫头鹰头两回全无警觉,以致于从树上掉落,或被迫慢吞吞爬下树,她在此后成丹顶鹤、辩哥、绿孔雀、信鸽、嘤嘤和山雀啾啾,有意识学习,逐渐掌握飞翔技能。
耳听有关作画的话题结束,画院官员恭送太子鹤驾,晴容难得没被困在东府,自是抓紧求之不得的机会,振翅飞向空中,俯瞰这片连绵宫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