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锵若有所思:“请容我为太子妃殿下细诊,诸位且到外头稍后……留小鱼搭把手即可。”
夏暄略微迟疑,依依难舍地觑向靓妆华服的晴容,既有担忧,又含依恋。
“太子殿下无须太忧心,我虽非医者,但事香者也常接触药和毒,外加咱们赤月人的饮食、用药和大宣有所差别,太子妃殿下自幼随我生活,天底下大抵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她的体质。”
夏暄深觉这位赤月神女实在太显年轻,但其举手投足自带风华气韵,散发从容镇静,再观鱼丽对她唯命是从……似乎可托付信赖?
左右为难之际,他扭头望向肩上的晴容·鸮。
小鸮冲他眨了眨右眼,随即微微点头。
夏暄莞尔,向玉锵一揖:“那便有劳神女。”
他领余人信步而出,依稀听鱼丽问:“记得小公主老早就请过师父,您是在路上耽搁了?”
“我早有动身计划,碰巧遇上北顺郡王叛乱,特意去王都协助平乱,故而耽误了两个月。加上听说你们的案子已解决,我道上游山玩水,只想来讨杯喜酒……没想到来了,竟摊上这破事,还得干活。”
鱼丽歉然:“鱼丽有负您所托。”
“先不说这个,欸?容容的夫婿也真是!身为监国储君,多大的人了?成婚当天,竟顾着玩鸟?”
夏暄脚步一凝:“……”
被玩的鸟:……
···
约莫一个时辰后,玉锵诊脉行针完毕,在御医药方增减几味药,又给晴容泡了药浴,才让夏暄进门视察。
她眉宇间弥漫重重疑虑,欲言又止,似也无绝对把握。
晴容已卸下华美礼服,头饰等也全被摘除,仅穿一套贴身的中衣中裤,虽闭目未醒,气色却明显比先前红润。
夏暄屡屡想问明病况,但见玉锵长途跋涉、费心费力,渐露倦色,只得咽下种种疑问,命人殷勤接待。
他给晴容裹了貂裘,亲手抱回寝宫。
因今晚是洞房花烛夜,尽管众所周知新人没法圆房,仍旧精心将一切布置温馨甜美。
其时红烛燃过半,半透喜帐晃起绵密醇厚的幽香,金银线刺绣的喜于幢幢灯影下闪耀光彩,极尽奢靡。
夏暄小心翼翼把晴容安放在床,屏退仆从后,又把小鸮塞进被窝,微笑哄道:“你俩先睡,我沐浴更衣后,还有两份急报要处理。”
——“你俩”,指的都是她。
经过这几日磨合,人和鸟形影不离,偶尔以小木章子交流,逐渐添了几分默契。
晴容·鸮的眼睛始终不太能适应强光,白日里的灯烛荧煌令她极为疲惫,索性半眯倦目,旁窥他慢条斯理除下冠冕、大带、衣裳、蔽膝等物。
按理说,这是她亲力亲为的份内事,本应气氛缱绻绮丽,甜蜜动人。
可她却只能傻傻困在一只傻鸟的体内,还憨憨地趴在自己身上,满脸写着“沮丧”二字。
半柱香后,夏暄已迅速洗好,裹了件素色宽袍大步而入。
卧房炭火充足,他半敞襟领,显露英伟轮廓及刚毅如镌刻的线条,勾惹晴容偷瞄的视线。
怕惊扰了娇妻歇息,夏暄自顾步向外间书案,摊开傍晚时送来的加急奏章,批复后交给门外内侍官送出,转而提笔勾勒床榻上美人与鸮相依的场景。
赤月神女的到来,无疑让他萌生出一线希望。
可从余人的惴惴之色推断,情况不容乐观。
万一……她真醒不来,他该如何是好?
她会维持原状,抑或日渐衰弱?
沉思间,晴容·鸮缓缓滑下地,迈开毛茸茸的大长腿一蹦一跳走近,歪着脑袋仰视他。
——还不睡,在做什么呀?
夏暄轻笑端量这笨拙有趣的小家伙,简直无法相信,内里藏了他心爱之人的魂灵。
他弯腰伸臂,把她搂进怀内,展示逸笔草草的新作。
淡墨勾勒纱帐,佳人安眠,裙裳如云流淌,腰间团着趣致小鸮。
虽为草稿,已具韵味。
晴容·鸮跃至案头,熟练掀开樟木匣盖,挑选木刻章表达。
——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