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茹雪扑了下来,跪在他身边:“你把他怎么了?!”
她呼唤元英睿,却没收到任何回响。
黎白微微低头,看着地上这两人。
他嗤笑:“就这样的人,居然扰了百万人的因果?”
他不屑地笑着,似乎在讽刺什么。
纪茹雪惊恐地看着他:“你到底是谁?你怎么进来的?你是元瑾瑜的人!”
黎白:“我不是。”
纪茹雪想到刚才他说的话,瞳孔扩大,她惊叫:“你知道我是穿越的?!你怎么可能知道!”
黎白:“奇怪了,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纪茹雪:“怎么可能有人知道穿越……我明白了!你也是穿越的人!”
黎白想了想,按照这个说法,不界定穿越涵盖的范围,那他好像确实是穿越者。
黎白:“唔,你这么说,也没错。”
纪茹雪在地上蹭了两步,想到黎白身边:“既然这样,那我们是一路的啊!你救我出去!你救我出去好不好?”
对上她渴望的眼神,黎白摇了摇头:“我不。”
纪茹雪受到了刺激一般,她拍打着地面,喊道:“你怎么能不救我?我们才是一样的人!你不能这样!”
黎白动了下手:“啰嗦。”
下一瞬,纪茹雪定在了那里,无法发出声音,更无法做出动作。
他手指轻点,元英睿一直止不住的伤口结了痂,人也苏醒过来。
仰躺着的他,入目便是房梁,其上雕刻绘制彩画,在烛火下也是格外好看。
歪了歪头,纪茹雪跪坐在一旁,元英睿心里有些诧异。
他正要说话,就瞧见了不远处坐着的黎白。
“你是何人?”元英睿蹙眉问道。
他记得,自己在城墙上……记忆回笼,元英睿呼吸一窒。我受伤了?那现在是在哪里?元瑾瑜胜了?
黎白再度弹指,纪茹雪身上的禁制消失,她瑟缩着,挪到了元英睿身边,害怕地看着黎白。
元英睿:“茹雪?”
纪茹雪双手着地,蹬着地往后退,直到元英睿后面,远离了黎白,这才停下动作。
“人醒了就好。”黎白站了起来。
元英睿胳膊肘撑着地,想要坐起来,但牵引都了右肩的伤口,他下意识地“嘶”了一声,挺起来的半身又落了回去。
纪茹雪抱着膝盖,只惊恐地看着黎白,紧闭着嘴,丝毫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月华从门窗的泄了进来,一地黯淡的光芒,源源不断地出现在黎白身后。逐渐明亮起来。
他走了两步,到这二人身前三尺的距离。
黎白右手缓缓伸开,月华从地上一点点飞了起来,落到他手上,渐渐凝成了一把剑的模样。
剑尖斜指向地面,不断飞来的月华使得这虚空之剑愈发凝实。
元英睿色厉内荏道:“你要做什么?!弑君吗?!”
他试图找援手,却见地上躺了一堆,没有任何人有丝毫的反应。
黎白提剑向后,凝神看去,三息过后,他猛然砍向地上的两人。
纪茹雪吓得闭上了眼睛,头埋在了膝间,短促地尖叫了一声。
元英睿目眦欲裂,眼睛反而瞪得更大,直面了这散发这淡黄色光芒的剑。
一片静寂。
纪茹雪的心脏跳动极快,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呼吸急促又粗重。等待了许久,浑身打着冷颤,却发现自己还活着。
她微微地抬头,从缝隙间朝前方望去,那个突然出现的白衣恶魔居然不见了?
她吸了一口冷气,只当黎白是在其他的位置,胆怯地扭头看了周围,直到发现真的没了踪影,纪茹雪才松了气。
“啊对,元英睿!”她想起来这里还有另外一人,慌忙朝地上看去。
元英睿双手捂着眼睛,刚才那月华之剑砍下的时候,他眼前一片夺目白光,像是深深地劈进了他脑子里。
“元英睿?”纪茹雪小心翼翼地唤他。
元英睿:“我看不见了。”
纪茹雪大惊失色:“什么?!”
·
元瑾瑜力排众议,决定幽禁元英睿和纪茹雪,将二人逐出京城,命他们守着皇陵。
很多人反对,但是他并不接受。
纪越沉默地站在朝堂之上。
等结束后,元瑾瑜宣他去到书房,打算宽慰他,跟纪越讲述他的苦衷。
元瑾瑜知道,纪越亲人于那夜被逼而死,事后又被盖上了污名,连尸首都找不到。
他提出,为纪府平反,之前遭到元英睿压迫的纪家子弟全部官复原职,并给出补偿。
他提出,封老太太和宁娴雅作诰命夫人,封纪朝雨为郡君,封食邑,允过继子嗣至纪朝雨名下,为她祭拜。
他提出……
元瑾瑜是为了皇家颜面,纪越知道。皇陵不是一个好去处,剥夺了皇室身份,在那里不过就是聊度残生。
纪越低垂着视线,默然抗拒元瑾瑜的提议。
元瑾瑜叹息:“长安……”他肯这般跟纪越交谈,也是看在他立功卓越的份儿上。
这将会是国之栋梁,不能轻慢。
“陛下,”纪越躬身行礼,“我祖母、爹娘、妹妹,含冤而死。”
元瑾瑜不知道他为何会提起这话,愣道:“长安?”
纪越抬起头,直视元瑾瑜的眼睛:“他们死了,纪茹雪和元英睿还活着。”
元瑾瑜:“可他们将会困顿一生,毫无自由。”
纪越:“可他们还活着。”
元瑾瑜沉默良久。
片刻后,他道:“元英睿受了伤,一直不好,也许过不几个月。”
纪越在此事之上毫不退让:“去往际州之前,我便发誓,定要让纪茹雪和元英睿于我家人墓前,忏悔、跪拜,以其血,祭吾魂。”
元瑾瑜蹙眉:“长安!”
纪越:“我父为我取字长安,是愿我长安,可我只想他们一生平安顺遂。陛下,灭门之仇,我不愿也不可能会退让。”
他直视元瑾瑜,轻轻地笑了起来:“您若实在不允,那我只能放肆了。”
元瑾瑜:“……你想如何?”
纪越:“我练武本就为了报仇,如果您不能下旨意,那我便自己动手。”
元瑾瑜厉声道:“你在威胁朕?你还有着前程万里,难道都不要了吗?!”
纪越摇头:“我只是为了报仇。”
他油盐不进的样子让元瑾瑜格外头疼,与其他人不同,纪越孑然一身,无所畏惧。
且无所求,唯二人性命罢了。
正如纪越所言,他如果拼着要杀元英睿和纪茹雪,没人能拦得住。
因为纪越不打算活着离开,他将会拼尽全力,只要能让这二人偿命。
可惜了,纪越心里微微叹息,本想押着他们去你们坟前的。倒也无碍,我知道,你们看得见。
元瑾瑜面对着温和又强势的纪越,气势慢慢地缓和了下来。
“你等我想想。”他这样说道。
纪越躬身:“臣,告退。”
·
宫墙外,纪越一步一步地走着。
转过墙角,这一处街道上,人开始多了起来。
黎白咬着糖葫芦出现在他身边。
他道:“元瑾瑜在压制你。”
纪越点头:“我知道。”
黎白歪头:“卸磨杀驴?”
纪越微微摇头:“是警告我,审视以后能不能驾驭我。”
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纪越诧异地扭头看他:“你居然这么有学识?”
黎白:“???”
顶着一脑袋问号的黎白过于可爱,纪越难得看着他懵逼的脸,蓦地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
沉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黎白从扛着的一垛糖葫芦堆里摘了一串,递给纪越:“我熬的糖浆,特别甜。”
纪越接过,轻咬了一口后说道:“是很甜。但我以为,这是你自己买的。”
黎白叹气:“他们做的不好吃,我只能自己上手了。”
于是就做多了,干脆直接扎了一个稻草垛子,用绳子勒紧了,又找了一根笔直的棍子,搞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走到了人潮汹涌的大街上,纪越穿着官服,众人不敢靠得太近。但看着黎白扛一垛糖葫芦的样子太过新奇,目光止不住地往这方看来。
黎白坦然,一点都没不好意思。
纪越也不觉得有什么。
路人窃窃私语,谈论着二人的关系,又在猜测黎白是否是哪家的调皮公子,买了谁的糖葫芦来吃。
纪越侧头问他:“你事情做完了?”
黎白的牙被糖粘上了,好一会儿都没说出来话。
等到解放了,这才答道:“嗯,前两天做完了。”
其实很简答,在这边的天道支持下,黎白夜晚到了皇宫里,找到了纪茹雪和元英睿二人。
那月华不是月华,是天道给他的助力。
——黎白不乐意用自己的灵力替它做事。
凝的那月华剑,斩断的是这两人身上的因果线,还有乱作一团的源灵气。
他们一人穿越,一人重生。纪茹雪有着不一样的知识和经历,算上来在这里应该是活了两世,这是第二世。
元英睿上一次于皇位之争中落败,自杀醒来,却发现一切还早。他探听好现在的情况,回忆曾经发生过什么,一一套去,惊觉居然都是一样的!
于是他利用这先知,很是好好地办了两年的差事。连去赈灾都能迅速抓住蛀虫、收拢可靠势力,同时还不忘自己吞下部分的赈灾银。
知晓纪茹雪上一世以女儿家的身份赚取了黄金万两,在他死前有着遍地财富。
他趁着纪茹雪和纪朝雨的事情被揭露之际,强抢在她前世夫婿出现之前,娶了这人。
纪茹雪也确实厉害,没有让他失望。便是连那新的冶炼之法,都是她告知元英睿的。
可惜,天道站在元瑾瑜这里。
上一世他是胜利者,这一世依旧。
纪越没问细节,只轻声道:“那就好。”
可惜,重来一次的机会被浪费了,这两人牵涉到的东西实在太多。死的人也太多了。
纪府、元瑾瑜一派、战争……
黎白拿了一串新的:“唔,催熟的葡萄好像不太好吃。”
纪越轻笑:“你拿着这一垛奇奇怪怪的果子,倒是这糖葫芦界的一道奇葩景象。”
黎白:“总是山楂,吃多了厌烦。”
但你怕是把所有的果子都拿来做糖葫芦了。纪越斜向上看了眼那高大的糖葫芦山,花花绿绿的,比单纯的山楂串好看多了。
路边的小孩儿都要馋哭了。
·
元英睿勉强吊着一口气,嘴唇发白,这些日子来,尽管有整个太医院的人在精心为他医治,那箭伤却总是不好。
甚至更加恶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