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段还曾经天真地想过,如果他回去跟他爸说已经和秦朗分手了,说不定他爸就会原谅他。他觉得自己不是同性恋,他只是喜欢秦朗。但是某一日内心烦躁空虚无处发泄时被师兄拐上床试了次419之后,他才意识到,叽叽插屁屁的基因深深埋藏在他的骨髓里,像宿命一般无法抵挡。上帝给了他一片用以耕耘的苗圃,任他如何埋头苦干,开得了菊花,种不出木耳。
贺小山想到这里,越发觉得他与他爸并不是人民内部矛盾,而是尖锐而深刻的阶级矛盾,是黑长直的头发与粗硬弯的胯毛的区别。要说如何解决,他也不知道。但是简明说的没错,再怎样那也是他爸,他总归是要回去试一试。再说,还有简明在呢。
简明伶牙俐齿,长袖善舞,连小区保安和捡垃圾的老太太见到他都笑眯眯。有四娘罩着,不怕不怕。
贺小山从后头搂住简明,把脸埋在他后肩窝里,重重啃了啃他的脖子,像在沙漠中啃仙人掌的骆驼。简明半梦半醒,伸手胡乱往他脑袋上搓了搓,迷迷糊糊地道,“屁股痒了?还想来一回?”
“啊呸。”
26
贺小山没想到他爹这么好说话。
他看着对面和简明相谈甚欢的老爷子,头上和一只手臂上贴着纱布,两鬓斑白,慈祥和蔼,跟记忆中那个冲自己嘶吼暴打的凶悍大汉完全不能重合。他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走错了家门。
他爸前一夜到医院一查,骨头没出问题,只是一些小擦伤,简单包扎了一下打了针破伤风就回了家,小睡一觉之后,正好精神抖擞地接待离家七年的孽子和他新姘头。
“楼下那个……张老师,今天来家劝了你爸一上午,”贺小山他小妈跟他说,“你爸这两年,呃,也想你,经常看你照片……”
他小妈这是第一次见他,也是没料到照片里那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长成了虎背熊腰的汉子,与贺小山说话时有些胆怯。她看上去没有贺小山干妈说的那么年轻,虽然妆容厚重,但仔细看也有个三四十岁的样子,并且带了个七八岁的孩子。
“叔叔您爱下围棋?我爸也爱下围棋。”简明犹在滔滔不绝。
“叫哥哥,”小妈跟缩在沙发角落里玩变形金刚的小孩说。
“哥哥。”孩子挺懂事,也挺文静,叫完就低头继续专心摆弄玩具。贺小山不禁想有妈的孩子真好啊,不像自己从小漫山遍野地胡跑瞎闹。不过这孩子论年纪……
“呃,这是我前夫的孩子,”小妈不问自答,“我跟你爸两年前结了婚,当时想联系你,可是也找不到你……”
贺小山知道这话是客套话,不过看他小妈紧张地套近乎的样子,他也就挤出个友好的笑容,点点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索性蹲下去陪小孩玩玩具。
“哥哥你手抖什么呀?疼呀?”小孩说。
“不不不,不用破费在外面吃。我会做饭,我给大家露一手吧。您儿子也会做饭,不信您问他?”简明。
正捣鼓玩具机关的贺小山听见简明大声问了句,“贺小山,今晚咱俩在家做饭?时间也不早了,买菜去?”
贺小山木着脸抬起头,颇为尴尬地看了他爸一眼,沉默地点点头。
他除了进门叫了声爸之外,就没跟他爸说过一句话,他爸也没跟他说。两父子相敬如宾,有如陌生人。倒是简明进门就开始自来熟,没一会儿就哄得他爸坐了沙发一起闲聊,连茶水都是简明去泡的。
贺小山带着简明出门“买菜”。大门刚一关,简明腿一软直往贺小山身上挂。
“尼玛吓死老子了,”他吊着贺小山胳膊,一边拖着步子下楼一边说,“我以为你爸一开门就要砍我一刀呢。”
“你跟他挺聊得来。”
“聊得来个蛋,你没发现他几乎没说话,都是我在瞎扯吗?尼玛我紧张得一手冷汗。”
贺小山把手掌贴简明手背上,“我也都是汗,我刚才一直在发抖。”
“害怕?紧张?”
“也不是,我也不知道。”贺小山说,“七年没见了,我……我觉得他像陌生人。”
“再陌生也是你爸,”简明挂在他肩膀上,用力拍拍他,“我觉得这个开头不错,再接再厉啊贺腿毛。”
简明露了手大的,烧了几个拿手好菜,还有两个当地菜——他用手机现查的菜谱。
两个大男人挤在厨房里,贺小山梆梆地切土豆块,简明夹了一筷子菜给他,“试试,是你们这儿的味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