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久之后,郑檀亲自前去发现尸首的义庄里查看,并带了南宫谓一起前去。事情一查,是与南宫谓所言一一合得上的。
这夜深入六城里面的二城之中,郑檀面色不如以往来的好了。
她有一个很不好的预测。
需要花点心思去印证,可能还抓不住可用的线索。
太医院的太医赶鸭子上架之后,还是没有除南宫谓以外的人,前来同她报之前灵异之事。由此可见,整个太医队伍当中,可信之人怕是没有几个。防疫的法子倒是给出了不少,包括将蒙面用的巾布用药水浸泡,再统一分发下去使用。
每城守军的布巾颜色都用不同的,每日统一以药水煮过消毒,统一更换。虽繁琐一些,到底是个保命的法子。
她收了陆娆的信,已有几日了。这几日湘南又落起雨来,她难免会担心,那人在宁州城是否安好的。
可幸养祥了解她,派人去送信的时候,替自己瞧过一眼。她都来不及说的渴望的消息,也得到了。
没有自己在身边,殿下果然在那里睡得并不好。记忆里,那个人在自己怀中,柔软娇弱的模样又开始浮现......她早早便有预料,好在没有她的身体没有别的异样。
郑檀执伞,走在义庄返回镇子的路上,气温低寒,南方又是潮湿。她恐殿下无法好好照料自己,也很是后悔为何没有多带几个人出来,就那样安排在她身边也好啊。
信中字句都是告知思念的,以妻子写给丈夫的语气书写的。
开头一句,良人可安,为妻甚念,便让她登时泪迷双目,久不能言......
她吃不住这样温情的话语,吃不住那人极力隐藏思念背后的辛苦。那人却十分习惯于,以这样的字句在温暖自己。
郑檀心里叹了好久,将情绪彻彻底底收拾了,身后的养祥正好赶上,“郡主说的,属下已经安排了。”
“有几成把握?”
养祥心里一算,“一半。他们那边没有一处的明朗的,属下根据您的猜测做下安排,但确实保证不了什么。”
她没有为难,只道:“尽力抓人,保全自己。”
这里的事,能与哲国脱掉干系么?
只需一想,便可得知。
哲国不是一向深谙蛊虫驱使之术吗?这世间没有鬼魂,但使死人动,她联系这里,一下便有了初步的猜想。
疫病来势汹汹,抓人的时候,不免沾染到。这次没有大规模的调动太多人参与行动,就是怕结束之后,军中出现一发不可收拾的疫病。若真有了,她万死难辞。
来湘南这地方,她不是过来打仗的。是要最大程度上,将带来的军士,原原本本的带回京都。
“另,郡主那时派过去守河道的西南军,已安置了。里面大多臣服,并无一动。”
郑檀将伞抬起一点,视线低了半分,看自己袖口的血迹,“好。”
袖口沾染的血迹,是昨日留下的,过了一晚,已开始发黑,颜色便深。
昨儿个,那西南军统帅来了镇上见她,言语当中乃是十分不屑。当众人面,便敢冲着她胡乱说话。过分之处,数不胜数。
那人姓郭,郑檀起先尊了他一句“郭将军”。
那位郭将军见面的地点,实在是个凶险的地方。太医们预测疫病之源,还要一段时间。防止的方法已经给了出来,首先要杜绝的尸体上不可发生二次传播,郑檀那日便在集中处理尸体的地方督察,离那些个尸首位置不远。
谁料得到,他上前来,并不同她这个国公府郡主行礼,而是径直向前一把扯掉了郑檀蒙面的布巾,大笑道:“女儿家果真是花花肠子,还怕这个劳什子疫病吗!按本将军看,就是女人带出来的病,才会有这些病弱之态,白白称之为虎狼之师,哪里配得上!”
男人粗鄙之言,穿在当中所有军士耳朵中。他面部通红,连脖子都没有能幸免,涨红成一片。
郑檀用手掩住口鼻,十分严正道:“郭将军这是饮酒了,再来见本郡主的吗?”
姓郭的哈哈一笑,就地坐下,“我西南军中可没有繁文缛节,都是随性处之。我要喝酒便喝酒,天气如此寒凉,喝点酒还不行了?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黄毛丫头来管!”
等了一会儿,养祥将新的布巾送上来。
她重新用来掩住口鼻,拉开距离,一手接过双岁。
“本郡主早前便下令,所有人都要掩住口鼻行事。将军不听,西南军中恐怕也没有人按本郡主说的做吧。”
“正是!本将都不需要这些花花肠子的东西做辅助,本将带出来的士兵一样,也不需要!”
郑檀心底起了火,慢慢摇头,双岁在她手上轻轻颤着。
就这后果,她单是想想都觉得怕。
此等匹夫竟在这里,带着整个西南军,荒谬至极......只能期盼西南军运气好一些了。
郑檀抽了剑,迎着他一身酒气上去,“你这莽夫,死不足惜。死之前,本郡主有三件事问你。”
那人好似愣了楞,饮过酒之后的身体摇摆不定,呆愣听着。
“坐到这个位置上,你应该知道何为军法吧?不管你是不是西南军的统帅。到了湘南,这里按陛下旨意,本郡主统帅所有,而你只能在边上听令为止。”
姓郭的好像有了几分要醒酒的意思,摇晃着左移了两步,堪堪道,“是......是吧。你叫我过来见你,我不就过来了吗?”
“哦?那本郡主下的军令让你蒙住口鼻,你可什么都没干。连带着整个西南之军,他们若是染上疫病,和这里的百姓一样,你就算有九族都不够陛下诛杀的!”
“且,本郡在此,是为钦差。你在这里一口一个本将,将军可知礼数?”
眼见他喘气的速度急了不少,之后才道:“你究竟想要如何?我西南军来这辅助你,你便是这样对待?”
双岁的剑尖极其锋利,郑檀握着它,剑尖直指男人咽喉,“没了你,西南军还是西南军,有我在,他们会更加安全,更加听话。所以,你不必留在世上了。”
......
当众斩杀朝廷正四品武将,并将其头颅悬挂于城中警示,当今世上也唯有郑檀敢做。
养祥从一开始一张冰块似的脸上就波澜不惊。暗地里已查察了那人关系的脉络。
祖上是随郑檀祖父出征的良将,到了这一辈,不知沈家给了什么样的好处,湘南的疫病发出来之前,他曾与沈相一族暗中会面数次......
深想这些,真够叫人心寒的。郑檀微微扶额,难以止住心底的唾骂。就算政见不合,要另择良木而栖,也不应该用所有人的性命去做赌注。作为一个将领,连这点风骨都不存,就不配为人。
“要是回去之后,陛下要追究,郡主应该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