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归忙,却不似刚入学的时候那么杂乱无章了,反倒是显得很充实。再加上年关将至,于雷的父亲、大伯、二舅都纷纷进京汇报工作,他的日子还是很滋润的。宿舍里到处堆着亲戚们的慰问品,连宿舍的哥们都跟着吃了个不亦乐乎。他爹还给他整了一彩屏手机,这在当时绝对是一等的稀罕物事。杨叔立马办了张卡过来,说费用都从他那儿走,让于雷不用操心。
陈可最喜欢玩里头的游戏,每次一块上自习就逮着猛玩,那手机里的最高分全是他的。手机的电下去得很快,可于雷的心却因此而动力十足。
十二月初,于雷的父亲和大伯正好都凑在一块,便在学校附近做了一东,宴请一个负责行政工作的副校长,一个分管学生工作的副书记,一个主掌学生事务的副院长,和某某团的一把手——于雷他大伯早就打听清楚,说这几人在学校里是一派的,一块请了不碍。
于雷觉得那个一把手是个老车用柴油——零号。他在席间历数在读学生中省、部、军级以上gāo • guān的子弟甥侄,恨不得把三代以内的家谱都背了出来,并当场拍胸脯说年底前要把大家都招呼起来聚一次。于雷心里暗暗叫苦,他可不想跟那拨人沾上什么关系。但大伯却对这个建议非常感兴趣,一再提醒于雷要多和他们结交结交——十年之后这就是无价之宝呢!
于雷素来就和他大伯家的孩子好,心里也由衷地敬佩他,但对这番大实话却暗暗地有些不齿。小孩子么,刚碰上这一套多少是有些清高的。但等过了几年之后呢?也许是转过弯儿了,也许是迫于无奈,总之我是没见有谁能dú • lì于清流之中的。
吃完饭大伯跟他兄弟说笑了几句,就让于雷上车回他宾馆睡去,说明天要带小侄子去个好地方玩玩。
出了饭店,大伯和他爸的车并排停着,乍看起来差不多,但里头的千差万别可是大了去了。大伯在京城里的用车都是于雷爷爷的一个朋友借给他的——他得管人家叫叔叔。连司机带牌照都齐全,只要是坐着它,谁谁管不了,哪哪都能去。这车和于雷他爸的一样,都是四个圈的——按照规定,这种车以下排量的国产版本是高级干部的指定用车——因此在不明就里的人看来,确是没有逾矩。可只要是明眼人很快就能瞧出来,于雷大伯的坐驾原来是从国外搞回来的,和“一汽”产的四个圈车根本不是一码事。
至于大伯说的“好地方”更是把于雷唬了一跳——他老人家放话说明天要带着于雷上那什么什么“湖”去转一圈。于雷死活也不干,说那是8341守着的地方,要逮着还不得进去蹲上十天半月?再加上自己的嘴巴又不牢靠,出来难免跟别人把地形路况啥的形容一遍,没准叫一外国友人听了去,还落一里通外国的罪名!
司机在驾驶座上笑着安慰于雷:“哪有那么严重!你当人家都吃饱了没事干呢,净往人车里瞅?再者说了,咱们也不往机要的地方去,想去也去不了,就那什么院什么榭的溜达一圈,让你长长眼就是了。”
不愧是挂着那么一牛牌的车,连司机说话的气度都能赶上一局级干部。
第二天,于雷跟作贼似的猫在车里,躲在黑玻璃后头进“湖”去转了一圈。园子的东门是正门,西北门紧挨着“西x厅”,他们的车还是从西门进去了。进去了里头,于雷才明白为啥颐和园里有那么多关卡——即使是在这个年代,园子里头的岗哨也一点都不比皇帝在的时候那儿少,大盖帽这儿一个那儿一个的杵着,于雷一边找帅哥看,一边把紧张的心情放下来了一些。
好不容易熬完了全程,四个圈重新开回了车水马龙的街上。于雷松了一口气,他算是亲身体会了一番什么叫做“刑不可知,威不可测”了。
陈可听说了他的经历以后点了点头,评论道:“神秘治国么,不神秘又哪里有专制集权呢?”
于雷又说了几个刚听来的小段子,政客的段子有的时候也是挺好玩的。
有纯粹是损人的,比如那个关于李“鸟”总理的经典段子。说一个人私下里议论总理智商偏低,被公安给逮了。该男委屈不已,说这不都是实话么?说实话何罪之有?公安同志想了想,怒道:“泄露国家机密!”
也有真事来的。比如说第三代核心总书记同志,有一年回家乡给一项重大工程剪彩。省委书记也是活腻味了,在致辞中说道:“下面,请,总书记,下台~讲话~大家欢迎!”结果没过两年,他自己就先下台了。
还有拿人家名字开涮的,比如当年主掌总参大印的傅“都有”同志。一领导传话秘书曰:“这材料印报傅总长。”隔天,除了“傅”总长,每个“副”总长的桌子上都放了一份内部资料……诸如此类。
陈可倒是笑得很开心:“能编派这帮人了,行,咱们同胞确实是开始出息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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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说节日节日,却只见有人提“xx节”——比如这年头年尾的元旦节啦,圣诞节啦,等等。孰不知,这其间还有一个“日”,是值得大过特过一番的。
12月1日,世界爱滋病日。简称“世界爱日”。
就在各文艺强院都在为了自己的元旦晚会搭台唱戏的时候,各级红会和某些特殊的相关产业部门也开始悄悄活动了起来。
这一段时间,李若熙为了申请一个校内精英组织的见习计划疲于奔命,外联部只好由分管副主席陈言亲自收拾。陈言见体育部正闲来无事,自己又跟于雷好,就拽着他一起搀和外联的破事。
一个周四下午,于雷刚从法图出来,打算去燕工买瓶水解解渴,忽然就接到了陈言的电话,说是有个赞助商正在校会办公室等着和负责人接洽,让于雷过去一趟。
来者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和于雷打过招呼,恭恭敬敬地递上了一张名片,上面写着某某公司营销部助理。这个公司的名字于雷仿佛在哪里见到过,但一时却也想不起来……于雷也递了一张名片给他,并解释说自己正协管外联部的工作。
寒暄过后,助理递了一个文件夹给于雷,封面上写着:“世界爱日全国高校健康活动计划”。
打开第一页,于雷就明白了那个似曾相识的感觉来自何方——眼前的铜版纸上精美地印刷着该公司的拳头产品:一个粉红色、十分诱人的安全套。于雷忍不住笑了出来。
年轻助理也笑了笑,解释道:“我们这个计划主要是针对大学生的,它最重要的意义就在于……”
“我完全明白活动的重要意义,”于雷笑着打断了助理的长篇大论,“其实我个人是挺有兴趣的,但你也知道,这种活动得上头审批。我只能帮你尽量争取,能不能成就另论了。”
“另外,”于雷突然想到了来者赞助商的身份,“你们的活动也不完全是公益性质的,所以如果你们希望学生会来承办这个活动,还是得提供一定的经费支持……”
“那是,那是,”助理很理解地说道,“赞助方式在第四页,我们这次特地拨了四千块钱来赞助京大学生会的活动,希望能在这儿打个头炮。”
头炮……还打一个……推销这玩意的时候还是注意点用词为好。于雷忍住了笑,严肃地保证一有消息立刻就会通知他,年轻助理道过谢,便起身离开了。
晚上和陈言、臧玉一块吃饭,聊到这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