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小坟包已淹没在皑皑白雪中。他明明知道位置,却只能望见白茫茫的无际荒原。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马车将他们送到皇宫的偏西门外面。他们这种内侍,没有直接乘车抵达宫门口的资格,即使是偏门也不行。
於是下了车,又沿著长长的、积了薄雪的青砖路走了很久,这才进入宫内。
随处张望一下,便可见层层宫阙巍峨壮丽。但柏啸青因为刚埋了他娘,心里难过,一直低著头走路,什麽都没瞧见。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桂儿将他引到一间屋内,给他端了碗剩饭菜,拿来一身新的土布衣服、一双新鞋,让他吃过饭後去柴房洗个澡,再休息一晚,明天早晨和屋内的几个人一起净身。
交待了这些,桂儿就走了。
柏啸青蹲在地上,狼吞虎咽地扒掉那碗饭菜之後,舔舔嘴唇,开始怯生生地打量四周。
房间很黑,只有桌上一盏油灯,光焰还就黄豆那麽大,四周环境摆设仅能够朦朦胧胧看个大概。
地上打著五个铺,其中三个铺睡了人,那些人也都是孩子,十岁左右的模样,比他稍稍大些。
柏啸青将碗筷放在桌上,去了趟柴房,又回到那些孩子跟前:“请问……柴房里没有热水,要怎麽洗澡?还有,那里没有灯,这桌子上的灯,能不能借我使使?”
“灶里有火,灶上有锅,柴房里有柴,外面井里有水自己挑,香胰子就放在灶台上,一切都还不是现成的?”其中一个孩子不耐烦的回答,“至於这灯,灶里的火光比这可亮多了……我说,你连这点机灵劲儿都没有,还来宫里当太监?就不怕笨手笨脚做错事,死了都没地方埋?”
“哦,多谢。”
柏啸青这才恍然大悟,诚心跟他道过谢後,连忙跑去柴房挑水、生火、烧水……忙活了一大通之後,终於把自己泡在了盛满热水的木桶里。
洗到一半,他听到门外有脚步声,然後看到刚才跟他说过话的那个孩子推门进来,走到他身旁。
“对不起。刚才不该那麽说你,明天就要净身,心里有点烦……像我们这种人,生来下贱,原本就应该抱成一团才对。”那孩子朝柏啸青笑笑,左颊浮现出一个好看的浅浅梨涡,“我叫阮娃……我替你擦背,就算道歉好了。”
“咦?你好心提点我,我应该谢你才是,为什麽这样说?”柏啸青诧异。
柏啸青自小被人轻贱惯了,并没有感到受辱,这番话是出自真心。
“……你人真不错。”阮娃反倒有点不好意思,拿起浴巾,开始仔细替他擦背。